大街小巷,張燈結彩,爆竹聲聲,一轉眼,辭舊迎新的舊歷新年到了。
柳絮母親和寧飛辰的母親是多年的好姐妹,于是,只要寧飛辰一家在國內(nèi),每年初七,兩家畢會聚在一起吃頓飯。
前幾年,因為飛辰學業(yè)的原因,都是飛辰的父母飛到美國陪他過年,因此兩家子有幾年沒一起過過年了。
今年,飛辰回來,于是,還未到大年三十之前,柳絮的母親和飛辰的母親就興致高昂地張羅起初七兩家的聚會。
不過,今年要多加一雙碗筷了,因為,飛辰還帶了女友回來,名叫肖茵。
大過年的,在家里坐著等初戀一家子,外帶女友來作客的心情,會是怎樣的?
當然是糟糕至極!
心口就像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爬,煩躁得很。
柳絮坐在電視機前面,不停地換著頻道,那雙柳葉眼定定地盯著電視屏幕,腦子里卻在預演著一會兒飛辰他們一家進門時,自己該如何打招呼,什么樣的表情才算自然,讓自己看得更落落大方;第一句話該說什么,才能不顯得尷尬?……
柳父坐在沙發(fā)上,側目瞥了好幾眼旁邊不停換頻道的傻女兒,終于忍不住地怨道:“大過年的,老嘆什么氣啊?這頻道都讓你換了好幾圈咯,你到底想看啥?沒心看電視,就進屋呆著去?!?,柳父佯怒地朝柳絮伸出一只手,“把遙控器給我!”。
柳絮這才收回神,趕緊把遙控器遞給了父親。
她太緊張了,柳絮看了看時間,距離飛辰一家來的時間,還有……三個小時?!
這三個小時,可怎么熬?。?p> 這樣不行!
柳絮穿好了衣服,背上了包,打了聲招呼,“爸,媽,我出去一下,吃飯前我肯定趕回來?!?,話說完,不容二老絮叨,開門就跑了出去。
對,就這樣,等飛辰他們來了,自己再回去,總比等著他們來,更放松一些。
柳絮打了輛車,來到了童彤家。
一踏進童彤家門,就看到客廳里坐著一名男子!沙發(fā)前的茶桌上,放著一瓶紅酒和兩個高腳杯。
得!自己又要當個高瓦數(shù)的電燈泡了。
也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童彤何曾有過空窗期?
當然沒有,有的話就不是她了!
“你怎么來了?今天不是你家和飛辰家聚會吃飯嗎?你不在家好好迎著,來我這兒干嘛?”,童彤滿臉疑惑。
“我來透透氣!家里太悶了!”,柳絮朝那名男子禮貌地點了點頭。
童彤笑了笑,一副洞察天機的表情,譏笑道:“看把你慫的……行,那你就自便吧!”。
童彤自成年后,都是一個人住,柳絮時常來玩,早就熟悉得跟自己家一般。她抱起童彤養(yǎng)的那只加菲貓,跑到二樓的書房里,關上門,坐在被陽光籠罩的搖椅上,隨手從旁邊那一摞摞時尚雜志堆里撿了一本翻了起來。
午后透過窗戶灑進的陽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童彤的那只貓?zhí)稍趽u椅旁呼呼地睡著大覺,雜志上那一行行字就跟被水稀釋了一般,漸漸模糊不輕,柳絮的眼皮也像墜了千金秤砣一般,重的很,當最后的防線攻破后,便一頭靠著椅背睡了過去。
夢里,她看到一雙黑眸,幽深的眸子里裝滿了星辰,如同那浩瀚的星空,讓人移不開視線,那雙星空里還映著她的身影。
她拉著男人的手,奔跑在狂歡的人群中,穿梭在水浪之中,她開心得像個孩子,轉過頭看向男人的剎那,男人笑意濃濃的雙眸下,唇角勾勒出極好看的角度,紅唇皓齒,如同春日繁花,如同夏日清風,讓她心臟不由地漏了一個節(jié)拍,那兩側狹長深邃的酒窩,如同陷阱一般,讓人深陷其中。
他們在人群中相視而立,他抬起手停在空中,略帶遲疑,可是最后還是落在她的臉頰,幫她整理貼在臉頰上的凌亂碎發(fā),輕柔地擦拭掉她臉頰上的水珠,他每撥動一下發(fā)絲,都像在撥動她的心弦一般,琴弦微顫,余音繞梁,久而不散;他的冰冷的指觸,每碰下她的臉頰,身體上都會像有電流流過一般,麻麻的,酥酥的。
男人將她擁入懷中,低頭輕輕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那種感覺,如同煙花一般,瞬間綻放,耀眼且絢爛著。。
他們十指相扣,互相依偎地走在石板路鋪就的古巷上,一個轉彎,就來到了一個五彩繽紛的絢爛世界,周圍人群熙攘,燈火嘩然,夜空中漂浮著盞盞亮如明月的孔明燈,燈光柔和溫暖,五彩的燈罩映出不同顏色的燈光,紅的、綠的、淡黃的、深紫色的……將這夜空瞬間照成了斑斕的夢幻世界,就如同置身于星空之中。那些燈緩緩地,由大變小,由近及遠,最終幻化成這夜空里五彩斑斕的點點繁星。
而男人的臉龐在這美麗的夜空下,是那么地清晰,劍眉星眼,深邃如潭,直挺的鼻梁,帶著堅毅,起伏有致的雙唇,微微彎起,柔情脈脈地看著她,露出了明媚如春的笑容,依然讓人很心動,令人沉淪。
嗡……,嗡……,手機振動的聲音打破了柳絮的夢境,所有景象驟然消逝。
柳絮坐直后,雙眸渙散地放空了幾秒鐘。
夢中的感受太過真實,真實得醒來后,夢中的那份悸動久久未散。
她緩緩拿起身旁的手機,看了一眼便知是老媽催她回家。
柳絮接了電話后,穿上外套,便下到一樓客廳,茶幾上的兩個高腳杯杯底殘留著少許的紅酒,童彤的臥室傳來窸窣的聲響,想必那二人在正在搞事業(yè)!
柳絮很識相地連招呼也沒打,輕手輕腳地開門離去。
回到了家門口,柳絮站在自家門外,猶豫了半晌,重新在心里又預演了一遍開場白。
她的整顆心都在怦怦直跳,直到她打開門的那一霎那,心速急快地飆到了最高點,緊張得她腦子一片空白。
門開了,眼前出現(xiàn)了數(shù)個身影,三男三女,都帶著不同的笑容,不同的眼神注視著她。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人,同時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那個瞬間,卻是陌生的模樣。柳絮愣在原地,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幾個人,她緊張得竟然忘記爸媽今天什么打扮了。
“這孩子,怎么還在門口發(fā)愣呀?快進來打招呼??!”,柳絮的母親最先朝柳絮招了招手,溫柔地催了一句。
母親的聲音將她從混沌的精神世界拉了回來。
“干媽,干爸,過年好!”,柳絮主動打了招呼。
“喏!這是飛辰的女朋友,肖茵?!?,還沒等柳絮跟飛辰打招呼,柳絮的母親就主動做起了介紹。
柳絮微笑著朝肖茵點了點頭,一番寒暄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事先想的那些開場白,一句都沒用上。
……
飛辰很自然地跟柳絮聊了起來,“你去童彤那兒了?”。
看來,總是癡情的那一方自己別扭,自作多情;而被喜歡的那個人,一向從容不迫,落落大方。
柳絮也不記得有多久沒見過飛辰了,可是飛辰一開口,他們似乎就像從來沒有分開過一般,一如學生時代的那般熟悉、親密,毫無生疏感,即使無話可聊,也不會感到一絲一毫的尷尬。
“嗯!”,柳絮淺笑地點了點頭,隨后目光便轉向了肖茵。
此時,肖茵正乖巧地坐在飛辰的旁邊,水潤剔透的肌膚,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紅潤的菱形唇,柔軟的烏黑秀發(fā)落在肩頭,簡單大方的白色毛衣配了一條紅色天鵝絨百褶長裙,氣質(zhì)優(yōu)雅嫻靜。
她燦然一笑,陽光、充滿活力;言談舉止,甚有書香門第的千金小姐范兒。
肖茵是個才女,不僅學業(yè)有成,而且彈得一手好琴。
柳絮不得不承認:她,和飛辰真是極搭的一對。
兩家父母都在廚房忙活著做飯,獨留柳絮和飛辰、肖茵他們?nèi)俗诳蛷d里聊著各自的生活。
飛辰起身去衛(wèi)生間后,柳絮尷尬地坐在那里,她本就慢熱,因為飛辰的原因?qū)πひ鹨矝]什么好感,所以也不知道和肖茵聊些什么好,。
肖茵低頭宛然一笑,然后左手托著腮,一副少女模樣,看著柳絮說道:“其實,我一直都對你都很好奇?!?p> “好奇?有什么可好奇的?”,柳絮淡淡一笑,面露不解。
“飛辰常常和我提起過你和童彤,不過比起童彤,說起你的時候更多。說你是他的好哥們,從小一起玩到大!我當時就想??!這得多女漢子呀,才叫成哥們兒、兄弟!難不成是現(xiàn)代版花木蘭?!”,說完,肖茵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陽光笑容。
柳絮臉上強擠出一點笑意,“……花木蘭!……哈哈哈,的確,我其實挺女漢子的!”。
也不知道這肖茵是故意這么說,還是本身就這么不會聊天,這話說得,真是字字帶刀,刀刀狠準,讓她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肖茵繼續(xù)問道:“柳小姐有男朋友了嗎?”。
柳絮在心里琢磨著,是該回答有呢,還是回答沒有呢?
還未等她開口,飛辰便及時地坐了回來,聽到肖茵的話,便插嘴嘲諷道:“男朋友?誰會把她當女人呀!一點也不溫柔,還不會撒嬌扮可愛,你不知道,她小時候特像假小子,……”,說完,還咯咯咯地發(fā)出幾聲嘲笑。
飛辰從小就愛挖苦她,好幾年不見,這個臭毛病還是沒變,氣得柳絮真想狠狠捶他一拳。
“你不損我,就皮癢,是吧?”,柳絮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飛辰,“你倆在這兒聊吧,我進去幫忙了!”,柳絮找了個借口脫身,免得繼續(xù)坐在那里當電燈泡,看他們膩膩歪歪,真是酸得很。
……
其實,這次與飛辰相見,柳絮發(fā)覺和她起初預想的不一樣,她不再有那種小鹿亂撞的心跳感了,就只是像看到了多年不見的好友一般,平平淡淡,沒有一點波瀾。
也許,過去的終將過去,塵封的情感也終究會隨歲月的逝去,而被遺留在塵埃之下,慢慢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