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榮探身看了看,絡腮胡子正站在前面跟張管事爭論什么,那個削瘦的老者趙全也圍在旁邊。
排隊的人見遲遲不發(fā)賞金,也都不耐煩地騷動起來,圍了上去,將張管事團在了中間。
“張白毛,你逗我們玩呢?拿個破炭火棍子來打發(fā)我們。你要是不拿錢來,我們就告到衙門去?!苯j腮胡子揪著張管事的脖頸,怒目圓睜大喝道。
“誒誒,耶律良,你對張大人客氣些?!壁w全在一旁打圓場,說道。
張?zhí)羞B忙點頭,諂笑道:“就是就是,有話好說,你先把手松開?!?p> 耶律良松開手,大喝道:“張白毛,謄王是不是頒過令,讓大家一旦發(fā)現(xiàn)失火就要馬上滅火救人,并按每人五兩銀子作為獎賞!”
“是,是有這規(guī)矩,可今早出門急,沒來得及帶銀子,龐大人說了,讓我先把各位好漢的名字記下來,明日,啊不,今日午后大家到衙門來取錢,好不好?”
耶律良正要搭話,被趙全搶先一步說道:“行啊,這樣也好,大家趕緊排好隊,讓張大人記名字?!?p> 耶律良不樂意,沖著張?zhí)袚]了揮拳頭,張?zhí)袘械美硭傺b沒看見,蹲在一塊大石頭上,專心登記名字。
趙全將耶律良扯到一旁,低頭勸道:“老弟,你難為他有啥用,把他骨頭砸了,也砸不出一兩銅錢。先記下名字,午后去取錢不也是一樣?!?p> 耶律良黑著個臉,惱怒地說道:“你知道個屁,山爺讓我們辰時出發(fā),我等不到午后領賞!”
“老哥替你領著,等你回來還你就是?!?p> “這一趟沒個把月回不來,算了,當我送你了,你打更的時候,時不時地去看看我老娘?!?p> “小事一樁,包老哥身上,不過我說你啊,別老干那些刀尖上的事兒,老大不小的了,娶個媳婦生孩子吧?!?p> “唉,但凡有其他來錢路,誰愿意干這事兒,不跟你說了,我得趕緊走了?!?p> 耶律良撥拉開排在第一位的人,對著張五行嚷道:“張白毛,把我耶律良名字記下,我的賞金趙全領?!?p> 路榮一直站在旁邊,偷聽二人談話,聽他們提及“山爺”,想起昨夜吃羊肉時,有兩伙人打架,就是因為朱姓漢子劫了山爺?shù)摹鞍棕洝?。這么說,這個長著絡腮胡子,有著外族人血統(tǒng)的耶律良,是山爺手下。
燒客棧殺人,會不會也是山爺干的呢?不然,為何他的手下最先到達火場?路榮盯著耶律良的背影起了疑。
耶律良登記完名字,側(cè)頭看了一眼燒成一團廢墟的客棧,快步向東邊走去,路榮悄悄跟在耶律良身后,穿過兩條街后,來到一個破舊的祠堂前。
一個蒙著左眼的中年漢子坐在祠堂門前臺階上,皮膚黝黑,皺紋很深,穿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破舊棉襖,肘部露出絲絲棉絮。
耶律良詫異地問道:“虎哥,你咋來了?不是說這趟差事,由刀哥帶著嗎?”
“老刀昨夜死了!”被呼做虎哥的單眼漢子答道,聲音低沉。
路榮躲在一個門洞中,聽二人提起“刀哥”,想起昨夜在飯莊動手之人,正是被跑趟伙計呼作“刀哥”。
“媽的!昨夜刀哥說去找那姓朱的算賬,得把他劫走的白貨拿回來,這姓朱的居然把刀哥殺了?你咋還在這兒坐著?走??!捅了那姓朱的!”
“那王八蛋也死了!全他媽死了,咱們的人,還有他們的人?!?p> “誰干的?誰干的?”耶律良跳著腳罵道。
“別瞎嚷嚷!”虎哥呵斥道,見耶律良呼哧呼哧地安靜了下來,這才低聲說道:“龐慶昨晚去問過了,飯莊里居然沒一個人看見是誰動的手,但店小二說,昨夜去了一桌異鄉(xiāng)客,穿著講究,出手闊綽,不知是不是他們干的?!?p> 路榮皺著眉搖了搖頭,展顏這一出手,讓別人懷疑上自己這些人了。
“有錢的異鄉(xiāng)人,那正好啊,先殺了再說!”耶律良興奮地說道。
“你就別瞎操心了,山爺自有安排,什么時辰了?其他人怎么還不來?”
耶律良見這殺人越貨的生意不能做,悻悻地嘟囔道:“到嘴的肥羊吃不著,真他媽的……算了,算了。誒,虎哥,咱們這趟是要去哪兒?”
“去做買賣?!?p> “這我知道,把白貨賣了唄。去哪兒賣?”
“你呀,屁話還真多,你管去哪兒呢,有錢掙不得了?!被⒏绺糁壅謸狭藫献笱?,不耐煩地答道。
“嘿嘿,要是往北走,我就順便弄個媳婦回來?!?p> “你快死了那個念想吧,山爺說過,做買賣可以,搶匈奴女子不行!”
耶律良涎著臉,笑道:“我不搶,買一個。”
路榮心念一動,他們要往北走,還要買匈奴女子,這是要販鹽給匈奴人啊??磥磉@山爺,不但販私鹽,還走私給匈奴,這罪可太大了。
不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五六個人走了過來,其中一人說道:“虎哥,人齊了,走吧,北羅倉拿貨?!?p> 路榮待腳步聲漸漸遠去,從門洞里探出身來,小跑著,向那幾個背影尾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