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地,昭信原本還想沖他發(fā)怒的那顆心,在聽到這話的時候猛地松緩下來。他擰成一團的臉也松了一松?;蛟S連他自己都沒找到真正不痛快的原因,卻被那個人一語點透了。他是好想為小棄做一切,把那個人能做的都搶過來,可是他沒那個能耐,每次除了守著這座沒有她就覺得很空的宅子,等她健康無恙地出現(xiàn),什么也做不了。
“你們兩個滾開?!庇冲叨傅匾庾R到兩個徒弟礙事,輕而干脆,有點兇地朝他們略一轉頭說。
“哦。”兄弟倆賤賤地齊聲道,離去。
映暹眼神柔和地繼續(xù)看著昭信漸漸抬起的帶淚臉龐。是什么讓一個男人哭得梨花帶雨似的,映暹替他感到無奈一笑。
“你是神仙?!闭研盘鸬念^又低下去滿是掙扎地說,在考慮,在回復理智。剛才對映暹的否定完全是出于情緒啊,他嫉妒他,恨他搶了小棄。
“我是忘了過去的神仙,你對我不太了解吧。”映暹靜靜觀察著他說。
昭信猛一抬頭看他,困惑。
“我身上有一種咒,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能肯定。我是有點幼稚,思維有時候跟小孩一樣。”映暹邊說邊露出自嘲的表情,“等我咒解了以后,才是完整的我。那時候我會給你一個答復的,我和小棄到底算什么?!闭f完他直視著他,很堅定,又像帶著一點商量。
昭信望著那雙藍得無比智慧的眼睛,真不敢相信他還缺少一部分,并不完整,若是他完整了,那又該是怎樣的清明通透,更加使人望塵莫及。
昭信并不那么想聽答復了,而是急切想知道:“小棄會活到那個時候嗎?”
映暹說:“會。”
他心里踏實了,出奇地相信映暹這回答。
“我不妨告訴你件事,你也許就沒那么痛苦自己脆弱無能,幫不了小棄什么忙了?!庇冲吆鋈徽f。
“什么?”昭信情緒已經平息。
“也許我們以前是很熟識的,”映暹想了想,“并且友好的伙伴。我是指我不記得的那過去。你和我一樣是采仙,而且是同一輩的。你不相信對嗎?因為你和除我以外的其他一些伙伴,為了某個拯救蒼生的偉大目的,當然,這點不確定,反正是重歷人世修行,像現(xiàn)在這樣,變得和凡人一樣了。但你們會蘇靈,也就是靈識覺醒,會重回仙身。而我要守護你們到那個時候,我肩負這樣的使命。你不需要理解這事,你只需要大概知道怎么回事,理解我就行了。也理解你自己?!彼f著朝他一獻手勢。
昭信似懂非懂地望著他,一下兩下地眨著眼。
昭信說映暹把小棄丟給男人搶來搶去是有絕對依據(jù)的,伊方表示了要參加映暹為小天準備的真心考驗,空信也提出來要試試。這樣,打算參與真心考驗的人就有三個,現(xiàn)在弄得像激烈比賽一樣,尤其伊方喧嚷的那個勁,熱情高漲斗志昂揚。但是誰也不信,他們中有一個是出于對小棄的真愛要參與考驗。
小天不像,他那懶沉沉的樣子顯得成功與否都不在意,雖然他極有可能是太自信了。伊方便純粹讓人覺得是在湊熱鬧,他高調得夸張。空信有點奇怪,讓人琢磨不了,他那透著認真又孩子氣的酷酷態(tài)度,吸氣搓手顯得緊張,還透著點無辜的呆,他不像是會在這種時候站出來的規(guī)矩孩子,可他就是為追求小棄站出來了,他哪里顯出過一點對小棄懷有心思的反常呢?他現(xiàn)在這樣就太突然了,毫無道理。
事實上,除了小天,伊方和空信對小棄是有心的。伊方早就表現(xiàn)得明顯了,只不過在任何人看來都像他行為一樣荒誕不經,不值得正視。他在看小棄時總會有真心實意的欣賞,愿意對她惟命是從,可恨她很少有用得上自己的時候,哪怕他總圍著她轉,也只能給她倒倒水而已。他進宅以后首先追了個師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是迫切想追小棄的,因為他只有跟著那樣的師父學藝強大了以后,才能搏得美人心。
“空信,你告訴哥,你是真想娶小棄?”梵汐狠一拍在他看來永遠不如自己聰明的弟弟的肩。
空信并沒有回答梵汐,而是笑笑地把目光投向那抹從初見叫他心動到現(xiàn)在的纖靈身影。
“你傻了吧你傻了吧!”梵汐捧了弟弟的臉邊拍邊說。
空信用力推開他,像是這才回過神來,不耐煩地皺眉道:“誒你管我!”
映暹當然沒有讓兩個逆徒摻和他為小天準備的真心考驗,說到底那兩人是沒征得他同意,在那里自以為可以和小天一起接受考驗,比拼娶小棄的機會。
映暹說:“你們把我這個師父放在眼里了嗎?”
梵汐得意空信被訓,也顧不上師父樂不樂意聽到他的聲音,抓住機會踩弟弟說:“你看你丟臉不丟臉,跟一個新入門的弟子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搶女人,而且還是師父中意哦不……”已經晚了,梵汐想糾口,但映暹明白他原本有多故意,橫起一腳就把他踢飛了,那像打小混混無賴一樣的氣勢,看了叫人痛快。
“欠揍?!庇冲哳^略一沉下嘀咕,那雙蓋下去的眼睛里,其實有點尷尬。
“知道師父有多霸道了吧?!北痪芙^給機會參與真心考驗的空信和伊方稍后湊在一起嘀咕。伊方點頭,一副比哭難看的表情,眼巴巴瞅著獨自準備在那里的小天。
映暹用術造景,給小天的第一項考驗是“蜂叢折花”。至此,小天、娃娃、小鼓三人總算眼見為實了宅里住了神仙的傳聞,娃娃頓時覺得讓小天娶小棄的愿望變得微不足道了,應該讓他學伊方那樣也拜到映暹門下。
“你要聽好,我接下來的提示。”映暹說。
小天望著前面那片美麗的幻境,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
映暹繼續(xù)說:“那中間的花很漂亮,越當中越漂亮,你要把最漂亮的花折來,給小棄。你的臉,不,你整個身體都會被那種當然不一般的蜜蜂給蜇得面目全非,而且,很難治愈。你要考慮好,你去還是不去。”
所有人都望著那片遍地開花的幻境,替小天捏把汗。
娃娃忙擔心地問:“會不會被蜇死啊?”
映暹快速地一轉臉看娃娃說:“怕死就不要去???如果沒有生命危險,談什么考驗。”
小天向那幻境走去,娃娃嚇得想要替他放棄,喊他回來。映暹眼里一露詫異,突然懷疑小天有那個勇氣和膽量做此犧牲。要是那樣,后面兩項考驗就要動真格。
這一幕小棄當然是不宜視的,所以她還像往常一樣由昭信陪著在溫暖的草坪上支著畫架專注畫她的畫。便除了她和昭信,所有人都跑去看小天接受考驗了。
小天并不是沒有那個勇氣和膽量,走進蜂叢折下當中的花。但他在剛一進到蜂叢里的時候猛又退回來了,對著那險些撲到鼻面上來怪模樣的蜜蜂緊盯著,戒備著,想,這么做值得嗎?他的臉,他一向注重的漂亮外表,他不想失去,至少不會為一個他不大上心的姑娘失去。
所有人不理解地望著他的時候,他轉身平靜走回映暹旁邊,說:“我放棄?!?p> 娃娃非但沒有責怪哥哥放棄得太輕易,反而替他松口氣。
映暹笑了笑,幻境一收,周圍的一眾發(fā)出多么掃興的聲音:“切,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