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牛面女的君子約定雖然達成了,但是要實現(xiàn)起來談何容易。
她失憶了,根本什么東西都想不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姓誰名誰,不知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更加不知道自己家住哪里,總之是一問三不知,我們陷入了一個沒法解開的僵局,我是有心無力,愛莫能助。
不過,想想也對,如果牛面女知道自己家住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切,或許她根本就不需要求助于任何人,包括我。
我們百無聊賴地在水潭邊休息了很久,大眼瞪牛眼,總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不知道為什么,我一直覺得很渴,但是不管怎么喝卻總喝不飽,就像得了一種很奇怪很罕見的怪病一樣。
我在幽水河里喝了估計有一噸的水量,就差沒把河里的水給喝干了,但依舊覺得口渴難止,最后只得作罷。
我褲子破的破事兒讓我在牛面女面前來回走動很是尷尬,畢竟男女有別。
牛面女似乎看出了我的尷尬,于是很熱心地對我說:“水鬼,反正,我一時半會兒也記不起東西來,要不,我先幫你縫褲子吧?!?p> “不用!不用!不用!”我一連三個回絕,語氣要多干脆有多干脆,她幫我縫褲子會比我穿著破褲子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更加尷尬。
“對了,大姐,我的名字叫向往,您可以叫我向往?!?p> 我把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然后系在腰上,完事后,給牛面女作了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她回敬了我一個可怕的牛面笑容。
我們的難題依舊無解,牛面女的記憶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有好轉(zhuǎn)的跡象,而且這一帶連個過路人和經(jīng)過的車輛都沒有,這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刮起了一陣大風,那風把牛面女頭上的那茶花給吹落了,于是她低頭彎腰去拾茶花。
她拾起花后,把花瓣放到鼻子上輕輕聞了一聞,然后很興奮地對我說:“向往,我突然想起來了。”
“您想起您家住哪里了?”我有些激動。
“不是。我想起來了,我們可以順著這空氣中殘留的茶花香氣找到我來時的路,找到了我來時的路,就可以找到我的家了。”她很亢奮地對我說。
那茶花確實很香,我不止一次聞到,但是想要靠空氣中殘留的花香找到來時的路,我很懷疑,就算一只訓練有素的德國牧羊警犬也未必有這個功能。
“您能靠著這花香找到回家的路?”我問牛面女。
“可以,”她很堅定地向我點了點頭,“向往,我們那里有一種風俗,在親人去世后,她的家人會特意在自家前后院摘一束花或一束草插在她頭上,目的就是為了讓游離的鬼魂沿著花草香的軌跡找到回家的路?!?p> 如果她這種迷信說法的是真的話,我倒真相信她能靠花香找到回家的路,只是這樣一來,我便成了無用之人。
“大姐,如果您不需要我的幫助,您還能把您家魔法鐘借給我嗎?”我很擔心她有辦法回家后,就一腳把我這個陌生人給踹開,把我們之前的君子約定拋諸腦后,那樣我就慘了,我會成為一個沒有影子的怪物的。
“放心吧,我們之前的協(xié)議仍有效,我是個很講信用的鬼?!?p> 她的心地確實很善良,我承認這點,她的話增加了我對她不少的好感。
看著那張牛臉,我突然有些好奇,究竟在她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才會使她這么年紀輕輕的便與世長辭?要怎么樣的遭遇才會讓一個人徹底失去了記憶?還有就是一個人在生前要流多少熱淚,才能在死后的眼角里燙出一條深深的淚痕來,我很想問,但又總覺得太過于唐突。
牛面女來時的路很好找,全程都是沿著馬路而行的,所以那花香就一直飄在馬路之上,于是我們一前一后,就一直沿著來時馬路折回。
她家應該住的很遠,我感覺像在遙遠的西竺,我們一直在沿著盤上公路上行走,重新經(jīng)過雞冠冢后,又走了很久很久。那條混賬公路真的很繞,一個山頭一百零八個彎,走得我腳都快斷了,如果唐僧走了我們那么遠的路,估計西經(jīng)早就取到手兩三回了。
一路上,我感覺我們有時在云端,有時在河澗,還有時在半山腰上,途中的風景還算不錯,群山繚繞,鳥語花香,清風搖拽著深山溝壑中兩個身影。
走累時,我會要求她停一下,歇腳喘氣;口渴時,我就地喝清澈甘甜的河水;餓時,山上有很多野果,她會飛上樹摘幾個給我吃。我們一路接觸下來,我對她的感覺從最開始的恐懼慢慢地變成了一種感激,尤其是她飛上樹給我摘水果時,不小心把自己的衣服口袋給劃破了,那一幕更是讓我暖心了不少。
說來也是奇怪,一路上,我們不曾碰到一個路人,也不曾碰到一輛過往的車輛,更沒有看到任何村鎮(zhèn)。
又走了不知多久,馬路的旁邊出現(xiàn)了一片杉樹林,杉樹林下有一片郁郁匆匆的平坦草地,我們在草地上那塊像長得很像一頭非洲草原上的耗牛的巨石上歇了歇腳。
我感覺自己的腳底有些隱隱作痛,像有根刺扎一樣,于是鞋子襪子一看,原來腳底起泡,還磨出血了,血還把白色襪子都給浸透了。
我摸了口袋半天,連個衛(wèi)生幣都沒有,最后只得用衣服角來拭擦。
牛面女見我腳底出血后,起身在杉樹林的草叢里尋覓了半天,最后她手持著一束草本植物,遞到我眼前說:“向往,這叫黃花蒿,是一種草藥,它的葉子有止血涼血的功效,給?!?p> 我用一種很懷疑的眼光打量牛面女手里那黃花蒿,這植物邊緣具有多枚櫛齒狀三角形的深裂齒,這用來割脈放血還差不多,能用來止血涼血嗎?
“您識草藥?”我問牛面女,“您很可能生前是個女醫(yī)生。”
“我真的什么都記不起來,不過,我對草藥的印象很深?!?p> 她的語氣很自信,于是,我伸手接過那黃花蒿。
我強忍著疼痛,把黃花蒿葉子一抓一扯,然后一大把地往嘴里送。
哇,當黃花蒿的細枝葉進入我嘴巴的時候,我味蕾感覺到一股前未所有的麻痹神經(jīng)式的苦澀。
我強迫自己牙齒來回摩擦著黃花蒿葉,當唾液容有藥苦味時,我活生生地吞了一大口。
不得不說,這黃花蒿是我吃過最苦的東西,比咖啡還苦,難怪別人常說良藥苦口。
我鼓勵自己說我堂堂七尺男兒,鐵錚錚的男子漢,不懼這點苦,讓苦味來得更猛烈些吧,這樣的腳會好的更快,自己能承受得住。
“向往,你是不是餓了?這東西是外敷的,不是內(nèi)服的?!?p> 我噗的一聲,趕忙將口中未嚼濫的黃花蒿葉渣滓全吐了出來,當時特別有一股想打人地沖動。
“您怎么不早說!”我不懷好氣地說道。
看著我生氣的表情,牛面女想笑但又敢笑,她強忍著笑臉都快要憋變形了,還試圖解釋說:“我開始以為你是用嘴巴把它搗碎搗勻,誰知道你倒好,問都不問一聲,咕嚕的一聲就吞下去了,這黃花蒿味道很苦的?!?p> 這話說話好像我不知道這黃花蒿很苦一樣,我生氣了,我低頭包扎傷口不再瞅牛面女一眼,也難得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