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jié)那天早上,我起床后喝了整整一瓶大號的礦泉水,才覺得勉強止渴。
喝完水后,我發(fā)現(xiàn)一個很詭異的現(xiàn)象,我前天從超市買放在冰箱里的板栗不翼而飛了,那是整整五斤的份量。
我本來也不想買這么多的。
哎,要怪就怪盛世華聯(lián)超市里的那個女推銷員嘴巴太甜了。
她對著我朱唇一笑,嘟嘟小嘴撒嬌地說像我長得這么瀟灑英俊、倜儻風(fēng)流的男生應(yīng)該是很大氣的,女孩子都喜歡像我這種大氣的男生。
于是乎...我一口氣把她支架上剩下的板栗全都買完了--整整五斤,就差連帶那木架一起搬回公寓了。
然后國慶節(jié)那天早上,我發(fā)現(xiàn)整個冰箱是空空如也,除了礦泉水,連個板栗渣都沒見著。
煮熟的鴨子還會飛,這話從來都只是聽過,那天我終于見到活的了。我在心里嘀咕著,但定神細(xì)想,瞬間就明白了這其中的貓膩。
在我認(rèn)識的人當(dāng)中,能在一個非常的短時間內(nèi)吃掉整整五斤板栗的,只有一個人,他是我其中一個舍友呂由基。
雖然這個四川佬很聰明,每次作案都是趁我不在家或睡覺時分,事后還會毀尸滅跡,但他逃不過我的火眼金金和彪悍邏輯。
由基的消化系統(tǒng)從他起床睜眼的那一刻開始運行,直到在床上倒下的那一刻才結(jié)束,他的胃就像沒有容量上限的固態(tài)硬盤,存儲空間令人嘆為觀止,而且只要他意識清醒,他的胃就是一臺永動機,這是我和他一起住了這么久總結(jié)出來的結(jié)論,有時候他甚至恨不得我們家的冰箱是蛋糕做的,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從冰箱的最左上角,一直啃到冰箱最右下角。
發(fā)現(xiàn)板栗不見后,我有些生氣,因為鑒于由基從來不共享食物的特性,我們和他有約法三章,我們的食物他同樣不能染指,加良還把這條守則寫到了《601協(xié)議》里。
我對由基有明確下過禁令,板栗是我最愛的東西,他是萬萬不能動的,然而那天他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我順手關(guān)上冰箱,來到由基房門前,想一問究竟。
很多人見到由基的第一眼感覺肯定我一樣,誤以為中國已經(jīng)步入小康社會了,他一米七的個子,兩百來斤重,有時我在想要不是我家的大門寬的可以讓一輛裝甲坦克穿過,估計他這輩子都別踏進家門半步。
我來到由基房門時,他一手捧著鏡子,一邊在梳他那狗啃一般的頭發(fā),他背靠在椅子上,那碩大的體型把屁股下面那可憐的小轉(zhuǎn)椅給壓得都幾乎快變形了。
他雙腿開得很叉,雙腳高高地搭在電腦桌邊上,一副很自戀享受的樣子,這畫面就像電視里孕婦分娩的情節(jié),除了沒他這般銷魂外,我們只是去澳門游玩而已,他打扮得跟相親一樣。
“咳!咳!由基,知道嗎?昨晚家里來賊了,把我擱在的冰箱里的五斤板栗連袋一塊端走了?!蔽壹傺b咳了咳,試探性地問道。
很明顯,我的說話聲有引起由基耳膜絲絲震動,他有一個瞬間收神的過程,或許他是害怕我發(fā)飆,所以選擇了假裝沒有聽見,瞧他那拙劣的演技,是個演員他早餓死了。
直到我問第二次的時候,呂由基才勉為其難地轉(zhuǎn)過頭,以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姿態(tài)對我說道:“是嗎?我不知道也,反正辣不是我是干的?!?p> 對于這一幕,我只覺得眼前有一個腦袋在一堆肉球上來回旋轉(zhuǎn),動作很機械僵硬,有幾分滑稽。
用四川佬呂由基每次訓(xùn)誡我們吃他水果的訓(xùn)話來說,食物不可能憑空消失,也不可能憑空產(chǎn)生,它只可能從一種形態(tài)通過消化系統(tǒng)轉(zhuǎn)化為另一種形態(tài),這是水果不滅定律。
但這已經(jīng)不是家里第一次食物憑空消失事件,對于這種隔三差五就會出現(xiàn),有悖于科學(xué)的詭異現(xiàn)象,我今天一定要揭開它神秘的面紗,以維護科學(xué)的正態(tài)和尊嚴(yán),不然怎么對得起國家這么多年對我的栽培。
我用腳指頭都可以想到,這肯定是呂由基干的好事,我一直以來沒有擢破這窗紙,是因為我覺得大家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同住一個屋檐下更是難得緣份,共享點水果沒關(guān)系,又不是共享老婆,對吧。但話又說回來,如果我開口問了,他承認(rèn)就好了,又少不了一塊肉,然而他做了又拒不承認(rèn),那么事情就完全變質(zhì)了,它變成了謊言,謊言這種事可大可小,小到離間兩個朋友之間感情,大到直接影響整個社會的風(fēng)氣,所以那次我是鐵了心,無論如何也要好好整治眼前這一出被扭曲的人文交際行為。
“由基,老實說是不是你昨晚偷吃了我的板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這是我問呂由基第三遍,我想給他最后一次機會,我的底線是事不過三。
人生在世,很多事往往事與愿違,你想要呂由基招供就像要挖他家的祖墳一樣,他會讓你見識到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革命精神。
呂由基似乎也被我問煩了,在他那大背頭梳理得像老牛舔過一樣后,他把鏡子往電腦桌上一放,轉(zhuǎn)椅轉(zhuǎn)個九十度朝向我,一副很不耐煩地樣子說道:“姓向的,我都說了你的板栗不是我吃的,你還想怎么樣?我們是做什么工作的?程序員對不對。寫程序最重要的是什么?嚴(yán)謹(jǐn)?shù)倪壿媽Σ粚??捉賊拿贓,捉奸見雙,這么簡單的邏輯你都不懂嗎?你要是污蔑我,我可以去深圳人民法院告你的!”
呂由基就是這樣的人,稱呼別人完全看自己的心情,心情好時,他會殷勤地叫我?guī)煾?;心情有幾片烏云時就會直呼我的名字向往,或是叫向先生;心情尤其不好時就會叫我姓向的;暴怒時根據(jù)我皮膚黝黑的體質(zhì)稱我為非洲草原上的黑曼巴,總之,對我稱謂就是他心情的最直接寫照。
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呂由基那一連串的問題時,他已經(jīng)自問自答完了。哇,瞧他那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尊容,還有那副高傲的姿態(tài),不清楚情況的人還以為我偷吃了他的板栗呢。
“你要證據(jù)是嗎?好,請問上個星期,我和加良去樓下吃個午餐,前后不過半個小時,回來后擱冰箱的荔枝就不見了,家里就只有你一個人,你怎么解釋?”
“有這事兒嗎?姓向的,別想冤枉好人啊,我最討厭別人冤枉我了,我跟你說,我...”呂由基皺緊眉頭努力的搜索記憶。
半晌然后又立馬改口道:“哦,我記得是有這么一回事兒,但這事兒絕對不是我干的,我也一直想找機會給你解釋來著,但一直苦于沒有機會?!?p> “好,我現(xiàn)在就給你這個機會?!蔽艺嫦肟纯催@呂由基能找出怎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來。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那天中午,你和加良下樓之后,我在房間里玩游戲,隱約聽見大廳里有咯吱咯吱地聲響。我肯定很納悶,我明明有聽見你們出去關(guān)門的聲音了,此時家里應(yīng)該沒有人了才對,怎么大廳還會有聲音呢?難不成家里鬧鬼了?于是乎我壯著膽悄悄地從門縫向大廳望去。不看還好,一看大吃一驚,原來有只體格碩大的老鼠正在大廳里偷吃你的火龍果,那咯吱咯吱聲正是從它嘴里發(fā)出來的。于是我順手抓起身后的鍵盤,拉開房門,一個閃身沖了上去。哎,可惜辣畜生的警覺性太高了,還沒等我近身,它一個回頭望月,叼著你的荔枝唰一下的飛出窗外,瞬間不見了蹤影?!?p> 哇,科幻電影都沒這么科幻,再隆的胸都沒這么假,這都什么跟什么,這呂由基賴皮的功夫又上了一層樓。
我很想發(fā)飆,但我必須忍住,我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有素質(zhì)青年,太粗俗的咒罵語有損自己的形象。
“好,我暫時先不說荔枝的事兒。那上上個星期芒果不見的那次呢?那芒果可是我從南山青青果園花了大價錢現(xiàn)摘的,我前腳剛放在冰箱,后腳回來就不見了,也是你家親戚松鼠干的好事?”
“當(dāng)然不是,老鼠那么聰明,怎么會傻到連犯兩次案,那次是一只來吐蕃鼠,這吐蕃鼠是從辣油煙機上爬下來的,它腳步輕盈..”
聽著這厚顏無恥的拿來主義者那不著邊際的話,我有一種很想動武的沖動。
我不是沒和呂由基干一架,我們以前有干過,有一次,呂由基做了一件很過分,令我很惡心的事,于是我們在大廳里展開了一轟轟烈烈的真人版斗牛游戲。我不會告訴任何人說那次是因為我吃了他放在薯片袋里的死腳皮,這種糗事兒會將成我短暫人生中又一段鮮為人知的血淚史。
那次斗牛游戲的結(jié)果是我有那一刻在我閉上眼時,感覺自己腦海里出現(xiàn)了很多星星。也是從那次后,我發(fā)誓秉著構(gòu)建和諧社會的原則,一定對世界上所有的胖子友善,無論多么怒氣攻心,都要恪守君子動口不動手的紳士風(fēng)格。
接下來的劇情有點無聊,房間內(nèi)兩個人爭搶著話說權(quán),一個氣急敗壞地叫罵咆哮,一個語氣平和地天花亂墜,足足有半個小時之久,最重要的是后者越扯越遠,最后話題再也找不到交集。
那又是一場毫無建樹的反法西廝戰(zhàn)爭,在大戰(zhàn)幾百個回合后,口干舌燥的我繳械投降,我得承認(rèn)每次和由基展開家戰(zhàn),基本都是以失敗而告終,我實在不想和他浪費口水,他就像廁所的一塊石頭---又臭又硬,沒頭沒腦沒邏輯,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樣的一種教育制度才會培養(yǎng)出像他這種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