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總務司今年又不給好的銀絲碳,可這眼見得就是冬天了,聽聞今年冬日比往日得更要冷上幾分,娘娘可怎么辦???”
麗嬪的陪嫁丫鬟朱茶抱著一盆實在算不上好的碳回了芳華宮,臉上都是忿忿不平和擔憂。
“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嗎?”
坐在塌邊的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懷里的白貓,動作看起來機械而僵硬,她目光略微有些呆滯地看著外頭的景色,聽到自己丫鬟的話,才仿佛艱難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像極了一株已經(jīng)腐朽很久的植物,在生死之間勉強掙扎。
她快速地眨了兩下眼睛,才終于緩過神來,又接著摸懷里的貓兒,
“朱茶,你最是知道了,這皇宮里頭一向都是最看眼色的地方,說地好聽一點,我也是這宮里的主子,是個娘娘,可你看看這冷清的樣——有幾個人是相信的?”
朱茶鼻子哼氣,卻也沒有什么辦法,將手里的碳重重摔在一邊的桌子上,
“想當年公主你還沒來的時候,王上多寵你??!堂堂中原皇上這樣小氣……”
“朱茶!慎言!”
塔吉古麗頓時厲了神色,呵斥道,看朱茶臉色都嚇白了,就又低下聲來安慰,道:
“這里到底是中原人的王朝,我們……我們已經(jīng)不在西域了,我也不是公主了,要是說了什么不能說的被聽見了……朱茶,你是我這里最后的親人了?!?p> 這樣說著,塔吉古麗竟是流下了淚水來,她趴在榻上哭的撕心裂肺,朱茶怎么安慰都不好,最后哭著哭著就睡了過去。
近日來總是這樣,塔吉古麗的情緒越來越不穩(wěn)定了。
“阿父阿姆……”
她嘴里還在呢喃著,朱茶不由得也紅了點眼眶,沒有叫醒塔吉古麗,拿了床薄被將人蓋上,自己離開去處理宮中的事情——
也不能說整個芳華宮是完全沒有人的,畢竟最低的掃灑宮人每個宮里都會有上幾位,可除此之外,大多數(shù)事情都只能朱茶這個貼身侍女親自來干。
堂堂和親公主落到這個地步,大概也是少見。
塔吉古麗的屋子里面,她懷里抱著的白貓輕輕掙扎出來跳到了桌子上,煞有其事地端坐在塔吉古麗地面前,臉上露出人性的輕笑,大概是盯著塔吉古麗看了有幾分鐘,它站起身來,尾巴輕輕一晃,將還開著的窗戶一下子關上。
“公主,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似乎有人在說話,只是這聲音實在是太輕微,又太模糊,就好像是人的一個幻覺。
塔吉古麗將自己的臉又埋得深了一些。
......
近日已是冬至,京都降雪向來早,外頭的景色漸漸被白雪覆蓋,呼吸間都是帶著寒氣的,宮里種了不少的梅花,如今都一點點開了火紅的花,又連同火紅的宮墻一起被白雪皚皚所覆蓋,顯得格外的好看,就連往日里一向不喜歡這皇宮的塔吉古麗都不得不感慨這份美麗——中原工匠的建筑水平確實是很厲害的。
大概是因為天氣漸漸冷下來了,宮妃們都不太愛出門,就顯得整個后宮格外的冷清。
塔吉古麗倒不是很在意,她其實反倒不太愿意和宮妃們見面,所以就趁著這種時候出來透透氣,她誰也沒帶,只是自己一個人慢慢在宮里散步,不知不覺就往御花園的地方走了過去,正巧聽到了兩個宮妃在交流。
沒人看到她,她也沒有上去自找沒趣。
正準備轉(zhuǎn)身就走避開這兩個人,宮妃們說的話讓她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姐姐,馬上就是冬至宮宴了吧,也不知道今年的宮宴會怎么樣?!?p> “每年不都是那樣的,倒也沒有什么變化,只有幾年前西域來訪之后的宴會還算有點意思,只是可惜了那個西域公主?!?p> “姐姐不提,我都快給忘了,我記得那公主的分位似乎不高,實在是沒有什么存在感?!?p> “有存在感也不見得有什么用——我可是聽說了,陛下這些年修養(yǎng)下來,似乎打算對西域用兵。這樣一來,這位公主就更慘了?!?p> “姐姐慎言,要是被人抓了可不好,畢竟都說后妃不得妄議朝政......”
那兩位后妃似乎還有自己的事情,一邊說著就一邊離開了,只留下已經(jīng)呆滯在原地的塔吉古麗,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間,她似乎覺得身邊的雪花都變得更加寒冷,伴隨著冬日里難以停止的寒風,將寒意沁入到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角落落里,幾乎將她的骨髓都凍住了。
西域。
對,對西域用兵?
她聽錯了吧?
肯定是聽錯了吧?
塔吉古麗似是僵硬了身體,她有些難堪地蹲下了身子,大力地吸了幾口氣,跑回了芳華宮。
“娘娘......”
看到匆匆忙忙沖回自己房間的塔吉古麗,朱茶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茫然,她敲了敲緊閉著的房門:“娘娘,您沒事吧?”
“沒事,朱茶,你去忙吧。”
塔吉古麗竭盡全力壓住住了聲音里的顫抖。
朱茶有些不明所以地走了。
塔吉古麗就這樣呆坐在床邊,沒有哭,大概是悲傷到麻木的時候人其實是沒有淚水的。
她其實是自愿來的,當時使者找上西域的時候,為了不要再平添戰(zhàn)爭,她主動選擇了折斷自己的翅膀,從此成了深宮的娘娘,她只一心希望自己的妥協(xié)能夠讓西域和新康之間至少保持一些和平,卻沒想到這虛假的和平能這么快就消失地干干凈凈。
“公主,你的愿望是什么?”
那只白貓又一次跳上桌子直視塔吉古麗,這一次,塔吉古麗終于意識到自己抱來的白貓竟是說話了。
它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難以理解的古怪笑容。
很奇怪詭異的現(xiàn)場,塔吉古麗應該知道貓其實是不會講話的,這也只是一只自己在宮里面撿到的流浪貓而已,更不應該會講話了,可是大概是病急亂投醫(yī)了,塔吉古麗看著那只突然開口講話的貓,問道:
“你什么愿望都可以實現(xiàn)嗎?”
“當然了,公主。”
白貓優(yōu)雅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尾巴。
“我要皇上死,這樣我的國家就不會有事了!”塔吉古麗抓著床單,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絕望。
“公主?!?p> 白貓臉上的笑容似乎越發(fā)大了,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