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似火染半邊,一只白鷺上紅天?!鄙巾?,白鷺笑著,輕輕呢喃著,一身白衣被朝陽染成了紅色。
“小姐,快回去吧,朝陽公子來了,就在南邊的十里香鋪等您呢!”婢女櫻蘭再一抬頭,就看見自家小姐提著裙子蹦蹦跳跳地下山去......
聞,白家十里外,有東南西北四家十里香鋪。
“鷺鷺,你慢點,別摔著!”南鋪,朝陽豐神俊朗,臉上滿是寵溺,他一身紅衣,溫柔而霸氣。
白鷺跑過去,一下子撲在朝陽懷里,這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朝陽撫了撫她只用一根繩子綁著的頭發(fā),眼里的歡喜就快要溢出來了。
“白家的十里香鋪當真是個好地方,鋪子里的人啊,都是香香的,不知,是否也是甜甜的呢?”朝陽與白鷺對視,聲音里帶著一些戲謔。
白鷺有些臉紅。
“你們先退下......”既是住在對方心里的人,何須遵守那些世俗眼里的規(guī)矩。
下人們都識趣的退了出去。
朝陽把白鷺攬在懷里,白鷺的身子就軟了下來。他慢慢的向她的唇靠近,唇貼上的那一刻,白鷺像是被雷擊了一下,不過很快被他帶了節(jié)奏。
他慢慢加深這個吻,直到她喘不過氣來......
白鷺應該沒有看到朝陽嚴重轉(zhuǎn)瞬即逝的一抹悲傷,和留戀。
她定是沒有看到了。
白鷺依偎在他的懷里,再抬頭,他的眼里又滿滿的寵溺。
她笑了,滿是歡喜。
他想,想把時光定格在這一刻,他知道,這是她所剩不多的笑容了。
十里香鋪的后面,有一片湖,叫離湖。
二人手牽著手在離湖旁散步。
“小姐!小姐不好了,宮中傳旨......說,說要讓您,帶兵打仗......”小廝來報。
白鷺皺眉,“那我爹爹呢?”
小廝猶豫了一會,吞吞吐吐地說:“宗主他......宗主他被宮中的人帶走了,那公公說,只要小姐您打了勝仗,宗主自然會安然.....哎!小姐!”
不等他說完,白鷺就跑回去了。
“你先回去吧,不要管她了。”朝陽縮回被白鷺松開的手。
“朝公子......”
朝陽沒有再理他,抬頭向白鷺消失的方向看去,“劫數(shù)到了,對不起,鷺鷺。”
這場戰(zhàn)爭,對方實力強大,準備充足,皇帝的二兒子三兒子相繼犧牲在戰(zhàn)場上,這是她的劫。
一連幾天,朝陽沒有再找過白鷺。
“小姐,宮中的人跟蒼蠅一樣討厭,您看,要不要把他們解決掉?”櫻蘭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姿勢。
白鷺苦笑:“解決一波,還會有源源不斷的人來。那狗皇帝,總是把人用到這種地方......”
她憔悴了好多。
這是她最脆弱的時候了。可,她心心念念的朝陽哥哥,竟對她不聞不問......
“櫻蘭,去莊外看看吧?!?p> 爹爹被困在皇宮,她怎能心安?可她一介女流之輩,她是學過武功,可她討厭這種被威脅的感覺!
騎著馬,就到了十里香鋪。
“小姐!那,那不是朝公子嗎?您看,朝公子心里還是有您的!”櫻蘭老遠就看到一身紅衣的朝陽站在離湖旁,不知在思考什么。
白鷺露出了這些天的第一個笑容,盡管很憔悴。
她奔向朝陽,想給他一個驚喜。
卻不料,他一下子躲開,他冰冷的神情,是這三年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
白鷺有些驚愕:“朝陽哥哥,怎么了?”
“白小姐請自重。我這次來是想告訴您一聲,我朝陽,與你白鷺,從此,一刀兩斷,各走各的路。順便提醒白小姐,早日接了圣旨,免連累了我們朝家。告辭!”
朝陽說完這番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白鷺此時已經(jīng)被朝陽的一番話弄懵了,猶如晴天霹靂,腦海里回憶他們之前的種種,他們一起練武,一起用膳,一起念書,一起散步......
這些,仿佛驚鴻一場,而今,是夢醒的時刻,就在這離湖旁。
離湖,當真不是個好名字。
白鷺一抹眼淚:“回去吧?!?p> 從此,朝陽在她的心里,不復存在。
后來啊,人人都知道是朝陽負了白鷺,他死,是遭了天譴了。
可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朝陽轉(zhuǎn)身的一瞬間,掉落的一滴淚。
這是,最后一次見到她了吧。
她的劫,他幫她擋。
“小姐!萬萬不可!”院子里跪了一地。
白鷺一身武裝,將頭發(fā)高高扎起,手持佩劍,威風凜凜地站在門前。
“宗主被困皇宮多時,白家莊歷代不與朝廷為敵,如今之際,只有遵從朝廷的命令?!?p> 白鷺面無表情地說了這番話,她的心,涼透了。
櫻蘭“撲通”一下跪在白鷺身前:“小姐,宗主被困我們有千千萬萬中方法救他出來,哪怕砸了那皇宮,毀了那金鑾殿,您也萬萬不可只身冒險,受了那狗皇帝的騙?。 ?p> “小姐,您是白家唯一的后人了,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們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
“小姐三思......”
白鷺不爭氣的眼淚掉下來,這是一群,真心為了白家好的人啊。
“櫻蘭,若,若我不能安然回來,白家由你代管,養(yǎng)精蓄銳,若爹爹不能回來,就破了皇宮?!?p> “小姐......”
“我意已決?!?p> “白小姐,屈公子來了,您好歹見見他......”小廝來報。
屈墨然啊,他喜歡白鷺,這是公開的秘密,從前大家都不看好屈墨然,因為小姐心里裝的只有朝陽。
本是朝陽白鷺有情人終成眷屬,可誰曾想,誰曾想被那賤人擺了一道!
事已至此,下人們只能將希望寄托于這個不知是否還喜歡自家小姐的男人。
屈墨然是自己的好朋友,這次,或許是最后一次見面了。
白鷺抹去眼角一滴淚,整理好表情,去了院外的園子。
那園子,叫白墨園,是當初他們兩人一起種的,代表著,白鷺認為的友誼。每次屈墨然來找她,都在那片園子里。
“墨然......”
白鷺是三人中最小的一個,屈墨然比她大了一歲。不過她從來沒有叫過他哥哥。
屈墨然不止一次幻想,若是白鷺也能像叫朝陽那樣叫自己一聲“墨然哥哥”,估計他也會像朝陽那樣,甘愿為了她去死。
“墨然?”
“嗯?”
“怎么了,呆呆的?!卑槒娦袛D出一個笑。
屈墨然表情嚴肅:“鷺鷺,你真的想好了嗎?”
“嗯?!?p> 屈墨然嘆了口氣,“你可以,抱抱我嗎?”
這是一個,無理的請求了。
白鷺的擁抱,向來只有她爹爹,和朝陽可以擁有。
可他忍不住。
白鷺先是愣了一下,隨后自嘲地笑了一聲,有什么呢,這場戰(zhàn)爭,勝利了自然最好,若是,有個什么意外,大家就是天人兩隔了。
她伸出雙手,屈墨然擁她入懷。
白鷺這些天的委屈瞬間爆發(fā)出來,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串一串往下掉。
“唔......屈墨然,你......”
“對不起了,白鷺?!?p> 白鷺暈了過去。
屈墨然嘆了口氣,把白鷺背上的一根銀針拔了下來,他抱著昏迷的白鷺,離開。
朝陽找過他了。告訴他已經(jīng)發(fā)生的,和即將發(fā)生的。
他知道了朝陽是重活一世的人,重獲呃代價是,只有三年壽命。
他知道了這場戰(zhàn)爭是白鷺的劫,白鷺如果去了,一定會活不了。
他知道了朝陽要為她擋劫,把劫數(shù)攬在自己身上。
他知道了朝陽騙了她,令她傷心了。
他發(fā)現(xiàn)了,他對白鷺的愛遠不及朝陽,朝陽可以義無反顧地為她去死,而他,卻要考慮種種。
如今,能為她做的,只有守護她。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白鷺被屈墨然帶到屈家,關(guān)在一個宅子里,重兵把守。
剛開始,白鷺還會反抗,白家是習武世家,那些護衛(wèi)根本不在話下??汕徊慌拢偷米“樀钠?,換了一波又一波人。
后來她累了。
她安靜了。
她不再鬧了,只是不再搭理屈墨然。
她每日在院子里習武,不知在和誰較勁。
一天,一周,一月……
“鷺鷺……”
屈墨然拿了一罐酒,是十里香鋪做的酒,五年成一批,一批成十罐。
“屈公子這是來探監(jiān)?”白鷺放下手中的劍,拿帕子擦了擦汗。
屈墨然苦笑,沒有解釋。她能和自己說話,已是驚喜了。
“十里香鋪的酒成了,特帶給你嘗嘗。”
白鷺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酒,“放下吧?!?p> “喝一杯吧?!鼻话芽壑谋蛔诱^來,倒了兩杯酒。
白鷺一飲而盡。
屈墨然搖搖頭,又倒了一杯。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一罐酒下肚,白鷺眼眶紅紅,她想爹爹,想白家,想,朝陽。
“白鷺?!鼻唤辛怂宦暋?p> 白鷺沒有回答。
“有一個消息……朝陽他……回來了?!?p> 白鷺本就在眼睛里打轉(zhuǎn)的淚水終于忍不住落下來,但還是嘴硬:“關(guān)我什么事,我們恩斷義絕了?!?p> “你不問問他去哪里了嗎?”
白鷺依然沒有回答,屈墨然繼續(xù)說,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替你領兵打仗了?!?p> 白鷺拍案而起:“屈墨然你瘋了吧,說這種話騙誰呢?!”
“聽說他快不行了,快到十里香鋪了,下人去那酒的時候說的。”屈墨然把玩著手里的酒杯,像是自言自語。
“讓我回去!”
“可……”
這一個多月,白鷺假裝堅強,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山袢?,眼淚怎么也止不住……
快馬加鞭,日夜不停,最終在第三日日出前趕回了白家。
自己的房間里,一盆盆清水進去,紅水出來。
白鷺像個提線木偶,呆愣地進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地上的紅衣沾滿了血,破爛不堪。
她呆呆的看著里面的人忙碌,最終,一個老頭兒一聲嘆息:“無能為力……”
白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朝陽哥哥……
“什么無能為力,朝陽他怎么了?”
“小姐,您……最后和他說會兒話吧……”那老頭兒拍拍衣服出去了,還帶走了在屋子里幫忙的徒弟。
屋子里只剩兩人,白鷺慢慢走上前去,輕撫他蒼白的臉:“你回來了?怎么還躺著呢?還不快起來和我說話?”
聲音里止不住的顫抖,她不在乎了。
“咳……鷺鷺……”
“我在!”
“眼睛紅了……就不好看了……對不起……”
“我才不會原諒你,你起來和我說話!”
“鷺鷺,余生的路……無法陪你了,好好走完……我,愛你……”
白鷺搖頭:“你不許不理我,我死給你看!朝陽,朝陽!你個騙子!我們還有帳沒有算完,你不許睡……”
后來啊,里面的泣不成聲,聲音越來越小。最后人們進去看的時候啊,是一個紅衣女子趴在一個紅衣男子身上的情形。
她為他穿上紅衣,那是她為他做的。
這紅衣啊,是她的嫁衣,是她學著做的。
倆人面帶微笑,像是睡著了一般。
一切,宛如大夢一場。
再后來啊,她的爹爹沒有回來,她生氣了,帶著整個白莊,攻進紫禁城,破了金鑾殿,取了那皇帝狗頭。
然后,她稱了女帝。短短兩年,讓金云國重回巔峰,然后她退位,把皇位傳給老皇帝的四兒子。是她親自挑選的。她殺了大皇子,給四皇子鋪了路。
最后啊,她又回到白家,所有的事物都交給了櫻蘭,認櫻蘭為干妹妹,取名白蘭。
最后啊,她抱著朝陽的排位,到了離湖,到了山頂,從日落,到日出。
看到了嗎,那有只白鷺,正迎著朝陽飛去。
許應朝鷺成雙對,擇良日兮雙宿飛。
許應朝鷺待日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