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氣盛,這個詞,形容黎啟臣,太不合適了。
常理論之,書香門第家教出來的子弟,男的自然是謙謙君子,溫文爾雅,而女子么,自然是大家閨秀,溫婉毓秀??衫鑶⒊际菣喑际兰医坛鰜淼暮⒆?,心機深重,單看到他那白如玉,嫩如豆腐的溫和面孔上,世人必然會為之前那種膚淺的想法而感到自慚。
因為,當你看著他的臉,就算是女子,也會心生幾分妒忌。何況,他才年僅十六歲。
在大人眼中,十六歲的黎啟臣一直都是一個聽話上進、知禮懂進退的二十四孝好少年,所以,當他們聽說了一星半點的有關于這孩子有了心儀的姑娘的消息后,心中尤為震怒。
“既然是兒女情長,又豈能放在一邊?”
這么兩句擲地有聲的話,似塵埃一般飄蕩在偏廳里。塵埃終會落地,可是黎啟臣年少時的反叛之詞,卻就這么烙在了韓家的庭院里。
韓云兮的手停在自己的膝蓋上,那雙明媚的眸子里,只有一個風度翩翩的俊眉少年郎。
所以,上天對韓云兮的眷顧,就是他黎啟臣?
往昔的疑慮瞬間煙消云散,也是就在那么一刻,韓云兮突然間覺得,她是屬于這個世界的。
韓守正先是被怔住了。他以為,他只消提醒一下,以黎啟臣的身世還有他的才智,如何不知道前途的重要性??墒乾F(xiàn)在,他反而摸不著頭腦了。
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韓云兮,倒確實是個美人胚子。
果然罪在紅顏……
不對不對,韓守正,論血緣親疏,你該向著的人可是云兮啊。
“我想,姨丈姨母現(xiàn)在應該明白啟臣的心意了。但是,啟臣也有相當?shù)陌盐?,會在此次預科考試中拔得頭籌。”黎啟臣望向韓云兮,眼中似有平湖。
他自然沒有注意到,韓守正那張額前布滿皺紋的臉已經有些綠了。
“啟臣,你知道你現(xiàn)在在說什么嗎?”虞黛雪也坐不住了?!笆裁唇凶龊驮瀑饨Y百年之好?你是當今相國之嫡孫,而云兮是當今諫議大夫的獨女。而今你們倆都是遠赴他鄉(xiāng),身側沒有尊長,如何就能說出這樣不成體統(tǒng)的話。要知道,自古以來,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p> 黎啟臣不言。
若是這一世還是不能得到眼前人之心,那他枉為男兒郎!
畢竟,他根本沒必要直接頂撞伯父伯母。他大可現(xiàn)在在他們面前認個錯,也為日后之轉圜??墒撬麤]有,他
“罷了,你大抵是真的為美色迷了眼,距離預科考試,不過區(qū)區(qū)七日,你好自為之吧。”韓守正說罷,便甩了甩袖子,而后起身。
虞黛雪也要坐起,韓守正忙接過扶住她的手,擁著她過了屏風,向后苑走去。
良久——
“為什么要這樣?”韓云兮問,她并未察覺,自己臉頰上掛著兩行淚。
“我只是,想當眾對你袒露心跡。”
“這下好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表n云兮又想哭,又想笑。
她就這么坐在她的對面,藍色絲巾已經被淚沾濕,瘦小白凈的臉頰上,一條條淚痕,看的黎啟臣眉頭直跳。
原來她是這樣愛哭的女子。
不過,這樣的境況下,若是尋常女子,必然是心花怒放。畢竟,想要嫁給他黎啟臣的女子可不在少數(shù)。
淚水朦朧之間,韓云兮那顆早已被生活磨礪的成了一把尖刀的心,慢慢的柔軟開來。本以為她可能要當一輩子老姑娘了,可是上天卻給她從天下掉下來個黎啟臣。
這樣的男人,自然是有種!她喜歡。
等等,人呢?
韓云兮轉頭之際,卻差點一頭撞進黎啟臣的懷里。
“好了,是我大意了,我是該考慮到,你畢竟還是未出閣的女子,我今日這么一開誠布公,少不得會有人說你的閑言碎語?!崩鑶⒊家荒樥J真。不過,他心中卻也竊喜。如此,這天下人都知道她韓云兮是他黎啟臣看中的女子,便不會再有其他男子靠近她。
“閑言碎語……我經歷的閑言碎語,還算少嗎?”韓云兮直言無諱。
黎啟臣怔了片刻,確實,她這些年經歷的確實太多。
隨即,一只手輕輕搭在韓云兮的頭上,而后韓云兮便被攬入他的懷中。
“無事,日后那些事情都不會再發(fā)生了?!崩鑶⒊几┥肀еn云兮,細細嗅著韓云兮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好快——”韓云兮突然低語。
“什么?”
韓云兮臉上一片緋紅。她想說她們兩個這發(fā)展未免太快了,這就情定一生了啊。她靠著黎啟臣的溫熱的胸膛,冷靜問道,“你說,你祖父會同意嗎?”
“于情于理,祖父都不會反對?!崩鑶⒊汲练€(wěn)有力的聲音傳來。
————
韓靜一雙手從懸窗上慌亂的掉了下來,像是身上背負了多年的重擔突然卸下,又像是自己多年經營的花籽終于開了。
韓靜是真的激動到不能自已,眼淚不住的往外涌,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家里死了人。
她看向院中那盛放的向陽花,燦烈如同照耀四方的太陽。而那么明媚燦爛,就像是小姐的未來。
小姐終于有了終生依靠……
“哼——”一道涼氣從韓聿清的鼻孔中噴出。
韓靜面前倏然多出一個高大的人影,那人居高臨下,臉上帶著玩味的笑,“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尤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這關你什么事?
韓靜冷著個臉,本想微微點頭就走人,卻被韓聿清一把拉住,“你還是對你家未來姑爺小心些吧?!?p> 韓靜自然不解,為何要小心他家姑爺。依她看,眼前這天煞孤星才是可惡的緊。
回廊的另一邊,一雙黑靴和一雙白絹雙底鞋正并行走了過來。
韓聿離雙手抱頭,“哎,沒想到這小子還挺有種的。敢做敢當!”
“是啊,沒想到,我們這朝夕相處的一家人里,年歲最小的兩個,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私定終身。”一道悠悠的聲音傳來,韓婉兮一身素衣,更顯冰肌玉骨,清麗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