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兩個婢女聽了一會兒,又聽到外堂有腳步聲,麻利的起身端著糕點出去了。
“沒想到,這來自盛京,自幼穿金戴玉的小姐,居然有著和我們一樣的煩惱?!闭f這話時,春鶯的語氣間明顯透露著些釋然的意味。
這么想著,這名女婢心中也才微微有一絲暢快之感。她們本來有著很大的不同,可是當她看到這瘦骨嶙峋的堂小姐時,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種,她也和堂小姐一樣的感覺。
她們,都有著悲傷的過去。
“你這可是幸災樂禍啊?!绷硪幻咎袅颂裘?。
春鶯扁著嘴,“春紅,說的好像你聽見小姐的過往心里不高興似的。”
“你——”春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昂摺?p> 見著春紅拉著長臉,端著果品揚長而去,春鶯無奈嘆了口氣。
為何人與人的不同是如此之大,有些人生來就在鐘鳴鼎食之家,而她們生來則是要被家人賣去為奴為婢的。
春鶯和春紅都是經(jīng)歷過那些個嫡小姐欺負的人。
她們總是挑三揀四,明明穿的衣服已經(jīng)夠華貴了,還要讓她們配上最合適的釵環(huán)珠翠。
她們總是欲求不滿,今兒個要讀書,折騰書房,明兒個要習字,準備筆墨紙硯又費工夫。
命運如此不公——
春紅氣沖沖的回了廚房,春鶯快步進來,看到她臉色早就好了起來。問道,“你這次氣消得這么快?”
“那是自然。因為我突然想到,咋們兩個雖然身份低微,可總歸還不至于落得個堂小姐一樣的命運,她啊,就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p> 春鶯咯咯咯的輕笑起來,“你啊,總是思路清奇。”
小廚房外邊,一道青黑色身影定住步子。
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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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女子,頭要低,不可昂的過高?!辟e娘不厭其煩的道。
她記不清這是她第幾次提醒韓云兮了。
她就是動不動就挺胸昂首,未免有失女子溫婉之儀。
“我看這天也差不多了,要不今日先到這里。”韓靜瞥見外面,余暉已經(jīng)撒上了綠水之上的浮萍。
“好。”賓娘也早覺得乏了?!暗故?,小姐真是天資聰慧,我不過只教了一遍,便能很快學會?!?p> 賓娘說的,倒也是事實。
畢竟,韓云兮都多大的人了。
以前她學不進去,是因為腦子里總是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回憶,讓她自己把自己嚇得抱頭竄流。
醫(yī)家斷定她是什么癔癥啊,癲癇之類的。
不過,見怪了各種各樣的尸體之后的韓云兮,對此自然免疫了。
她甚至漸漸的,都要將那些不好的幼時記憶給忘了。
靜兒見小姐今兒個學有所成,其中也自有賓娘的悉心教導,她麻利的解開自己的荷包,而后拿出一錠銀子。
“承蒙教坊司女司親自教引,今兒個小姐的進步明顯,靜兒都看在眼里,這點小錢,還請賓娘務必收下?!表n靜面色難得的溫和,話說著,人已經(jīng)將銀子塞進了賓娘手中。
誰讓,這賓娘今兒個教了她們家小姐那么多東西呢。
“這可使不得。這都是小姐的功勞?!?p> “讓你拿,你就拿著唄?!币坏狼妍惖呐曧懫?。
原本正在雙手撫著欄桿,彎腰,左三圈右三圈扭著脖頸的韓云兮自然知道這聲音是誰的。
門被兩個婢女推開,而后先進來的,卻是韓守正,她給虞黛雪開了一條路。而后又有力的握住虞黛雪的皓腕,拉著她進來。
身后,還有韓婉兮。
沒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她和韓守正的重逢,竟然來的這么輕松。
他還是穿著冕服,一如他們初見。倒是他今日似乎心情很好,整個人看起來更有精神了。
賓娘見到韓守正,整個人的面龐燦若紅霞。但是當她看到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牽著虞黛雪的手公然向人示恩愛之時,她眼底浮上一抹陰沉之色。
不過,沒有人注意到她此刻的神情。
虞黛雪的注意力全在個頭高挑,眉目清秀的韓云兮身上。而韓守正的所有注意力全在他的夫人身上。至于韓婉兮么,她現(xiàn)在是一個頭兩個大。
他大哥縱馬跑出云夢,至今未歸。而她爹可是又叫她將此事守口如瓶。只說她哥又去外邊游玩去了,前外別說給她娘說大哥受刺激了之類的事情。
而他二哥帶著啟臣哥跑去校場,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別又出什么事情了。
可娘親到了午后,又說要親自去看看云兮今日學的怎么樣,非要跟著過來。
誰能拗的過她娘,不得已,她只好隨她父親一同跟著前來。
“方才聽咱們的醫(yī)女靜兒姑娘說,今兒個云兮妹妹可是進步非凡啊。”韓婉兮巧笑倩兮。
韓婉兮雖然個頭不高,可是身材卻已經(jīng)凹凸有致,而且她不僅僅繼承了她娘親的美貌,單是一雙杏眸,就已經(jīng)讓人駐足張望了,還配上勝雪的肌膚。
十足的江南小家碧玉。
“云兮都勞動伯父、伯母、婉兮姐兒一同前來檢查云兮的功課,豈有偷懶之理?!表n云兮輕輕一笑,恰似二月明媚春光,清冽干凈。
看的韓守正夫婦心里那個舒服。
韓云兮也是沒想到,她剛得知自己懷了身孕,居然還興師動眾帶了半個家的人過來看她學的境況如何。
“哎,你瞧瞧你瞧瞧。她哪里是個嘴笨的,說的每一句話,都叫人無法回駁?!庇蓣煅┭诿孑p笑。
“到還真是,常人可是難以逗得你伯母這么開心。”韓守正也一臉欣賞的看著他的侄女。
二弟守明說氣話來,句句如刀,刀刀扎人心。云兮說起話來,句句似甜蜜。
這女兒生養(yǎng)的,可真是讓他心生羨慕。
怎么他的女兒,被他媳婦教導的和她一個性子。若不是尋常人,如何降得住他的婉兮。
“哪里哪里,倒是云兮竟然勞動伯母親自來一趟云閣,這一路怕是走了不少路吧?!表n云兮早已走到虞黛雪跟前,雙手微微垂膝,手中捏著帕子,已經(jīng)有了幾分江南女子的婉約嬌羞之感。
不過韓靜卻看著這一幕,心中頓感不適。剛才撫著欄桿扭頭撅屁股的才是她家的小姐!
“你不必擔心我?!庇蓣煅\笑,臉上兩個梨渦越發(fā)明顯,她一只手搭在韓云兮的細腕上,“只要你這里一切都好,我和你大伯父也就心安了。如今我有了身子,怕是日后再難過來……”
“啊!”賓娘失聲。
她竟然懷孕了……
為什么會這樣,本來應該懷孕的是她才對。唯有懷孕,她才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韓守正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