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涂山腳下,冰山雪地遍山寒素的一間漏風(fēng)的茅草屋里,呱呱墜生了一個男嬰,他的到來并沒帶給賦予他生命的男女絲毫初為父母的欣喜,在難以為繼的生存中,弱者的性命總是注定要首先被浪費掉的。
他才剛出生,便作為一袋米的代價離開了生身父母,后來輾輾轉(zhuǎn)轉(zhuǎn)的換了幾遭父母,坎坷活到十歲,被賣入寧家做工,管事兒的對這個倔強寡言的孩子印象不好,時常克扣吃的和休息時間,勉強一兩年后,經(jīng)歷頗多的他越發(fā)顯得陰鷙,烏黑黑的眼睛里總是閃現(xiàn)出一種狠意,管事兒的畏他長成后報復(fù)自己,隨意尋了個錯處便將他打殘了腿,卷進破席里扔進深山雪嶺。
雪山荒原,沒有起伏的白色延綿的無邊無際,卷落的寒色拓在眼中,鍛造出天地的蒼涼。
他本以為自己活不了了。
一個半大少年,斷了腿,又被扔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若無意外,只會像這雪原下的無數(shù)荒骨一樣,悄無聲息的了結(jié)于今日,貧賤人的性命,由生到死,太多浮皮潦草,太多無始無終。
也偏偏就是那日恰好,裹著一席青色披風(fēng)的淮修經(jīng)過這里,目觸到在荒原上拖著兩條斷腿拼命爬行求生的少年時,狐貍狀的眸子彎冒出了一些涼碎的光點,他不禁對那少年產(chǎn)生了些許興趣。
青衣巍巍,淮修如山的立在那頭,寒風(fēng)從身旁呼嘯而過,他緊了緊身上披風(fēng),輕輕向上挑眉向那地上的少年道。
“你若是能頂著寒風(fēng)爬到我面前來,你便是條值得我救的性命?!?p> 他淮修的承諾,向來算數(shù)。
少年的腿被硬生生打折,骨節(jié)碎裂的地方摩擦著地面,細(xì)小的雪粒被身體里不多的熱度捂化,潮濕的沁入傷口,血液里不禁涌起溫涼絲縷的痛。
淮修遠(yuǎn)遠(yuǎn)眺望著那抹影子,不耐煩的打了個噴嚏,揚起聲音催促道。
“我可是快要走了!”
那少年的下唇被咬出鮮血來,殘雪被緊緊在掌心里收成團,他竭力忽略腿上沉重的痛,以手肘作為支點,拖拽著自己的身體加速向前。
風(fēng)大,刮起的冰凌撞擊到臉上,少年反而越加不肯閉上眼睛,那雙黑色幽深的眸子,夾雜在茫茫風(fēng)雪中,莽撞的透著倔強,竟如一頭雪狼一般。
淮修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他用腳尖碰了碰終于到他面前少年漆黑的發(fā)頂,優(yōu)美的垂下頭,溫緩的側(cè)臉里透著寒雪的凜冽。
“恭喜你可以活下去了,雖是在那個地獄一般的地方,誒,往后有一日你會不會覺得,相比于死在那里,還是今日死在這里的好,不過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事了……”
淮修不是喜歡自尋煩惱的人,因而他雖想到了此處,卻反而故作輕松的聳了聳肩頭,唇邊蜿蜒出縹緲的笑,身后長長的斗篷拖拽到白色的蒼茫里,漂浮而成一點綠意。
“傻小子,跟我走吧,我?guī)闳氲鬲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