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山城殺局
馬卡斯城，堪稱天際九大城市中最別具一格的地方。它是以矮人遺跡為基礎(chǔ)建造的山中之城，地下是互相連接的，成片的遺跡，光是已經(jīng)確認(rèn)的面積，就超過馬卡斯本身。
而地上建筑，因為建在山中，所以大多沿用了矮人那種大塊石板的結(jié)構(gòu)。不多做修改，盡量在原有基礎(chǔ)上擴建。所以你能看到許多房子都像是從山體里摳出來的一樣，高低差比雪漫城還明顯。
雖說受地形影響，很難增加建筑。但這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的樣子，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大石料的建筑風(fēng)格，又給這山城增添了雄偉之色。
某條喧鬧的街道旁邊，一扇普通的房門后面，是空蕩蕩的房間，只有墻上的燭光在搖曳。
“唔。”
托馬斯走到一個沒點亮的燭臺下，扳動燭臺。旁邊的墻壁，其中一部分開始后退，然后平移，露出一條通道。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通道很短，不一會兒托馬斯就來到一處洞穴。這里沒有火光，沒有日光，被暗紅色的光充滿，仿佛是血月的夜晚。
正中間，一個和赫岡血源大廳的祭壇相似的東西立在那里，只不過沒有血池。祭壇的黑色金屬柱上不時流下類似血液的東西，光芒就是從這里發(fā)出的。
托馬斯走過去，手在金屬柱的尖刺上一劃，讓血滴在祭壇上。
祭壇的光芒立刻變成更深的血紅。
“托馬斯……”
莫拉格的聲音，充斥著不滿，憤怒，責(zé)備，讓人一聽就忍不住腿肚子打顫。
就連托馬斯也有點站立不穩(wěn)。他趕緊低下頭去，準(zhǔn)備下跪。
“莫拉格大人，我讓您失望……”
咔咔咔咔——
托馬斯腳下突然鉆出六根獠牙一樣的金屬，圍著他，在他頭頂聚合，又猛地壓下去。
他就這樣被擠在狹小的牢籠里，不得不著抱頭，雙膝跪地。
“我什么時候允許你說話了，托馬斯！”
咆哮聲輕易沖出洞穴，回蕩在外面的房間里，震得那牢籠也在顫抖。
“無能的家伙！從發(fā)現(xiàn)厄斯托拉到現(xiàn)在，你不僅沒能干掉他，還給了他喘息的機會！現(xiàn)在他恢復(fù)了記憶，能夠復(fù)原魔魂，沖進我的領(lǐng)地，還搶走了本該屬于我的靈魂！”
聽到最后一句，托馬斯的心臟瞬間沒了溫度。對莫拉格而言，你沖進冷港揍他一頓都是小事，唯獨從他手里搶奪靈魂這事，他一丁點容忍度都沒有。
冷汗迅速在托馬斯的臉上淌下來，他一個字都不敢說。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無能！你的傲慢！你和你那可悲家族的無聊矜持！你們不過是我的工具而已，卻非要保持什么‘人性’？哈！”
祭壇的血光開始閃爍，簡直就像一張氣到抽搐的臉。
“過去，因為你們用著還算順手，我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但這次怎么說！？你還有何話可說??？”
托馬斯哆哆嗦嗦地吸了口氣。
“我，我發(fā)誓，一定會除掉杰……厄斯托拉，為大人雪恥！我今天來，就是準(zhǔn)備好，放棄人性！”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得按照你的喜好，賜予你力量嗎?。俊?p> “我絕無此意！一切全憑莫拉格大人的意志決定！無論您是否愿意施舍我力量，我都將為您獻上厄斯托拉的靈魂！這將是我畢生的追求！”
閃爍的血紅光，趨于平靜。束縛托馬斯的獠牙，毫無征兆地打開，落下，遁入地里。
托馬斯還保持著跪地的姿勢，聆聽莫拉格的聲音。
“哼，看你的覺悟，的確非同小可，我就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祭壇的血紅光忽然消失，洞穴里一片漆黑。接著，從祭壇中涌出了某種液體，漫過托馬斯的腳。托馬斯只覺得有些濕漉漉的。
嘩——
冷不防，液體里鉆出了一只只手臂，紛紛抓在托馬斯身上，把他硬生生按倒。
“這，這是？”
“我就賜予你抗衡厄斯托拉的力量，特別允許你成為我的分身！然后，去完成你的使命，把厄斯托拉的靈魂帶來，再交出你的靈魂！達成目的之前，不許再來見我！我受夠你的無能了！”
手臂們按住托馬斯，讓他浸泡在這液體中。未曾感受過的力量，從全身四面八方，仿佛和液體一起，涌進托馬斯的身體。
“呃——！”
*****
當(dāng)托馬斯從那個房子里走出來時，迎面有兩個路人看到他，嚇得趕緊站到一邊。
“呼……”
托馬斯整個人都感覺神清氣爽，雖然身上還冒著些許黑煙一樣的魔力，但這感覺，太舒服了。
靈魂煥然一新，力量在身體里歡動，血肉因為活力充沛而愉悅。
只不過托馬斯的臉上，沒有一絲愉悅。他整了整衣服，最后看了眼房門，朝城外走去。
這將是他最后一次到這里跟莫拉格談話。之前他來過幾次，莫拉格的祭壇在天際省零星分布，位置都很隱蔽，他會根據(jù)需要就近使用。
當(dāng)然，是跟索菲婭一起。
“索菲婭……”
被吸血鬼們救走以后，托馬斯昏迷了幾天。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索菲婭。
最后，在他和杰瑞戰(zhàn)斗的地方，找到了索菲婭的尸體。
四肢被橫著切了一道又一道傷口，還有脖子的小傷口，胸口的刺傷，腰部的割傷，全身上下都是小傷。
這些傷口的唯一作用，就是放血，量也不大。但足夠索菲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血液流盡而死。在某些瘋子眼中，她大概會如同一件純白的藝術(shù)品那樣閃耀吧。
但在托馬斯眼里，已經(jīng)變成這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噩夢，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
然后，催促他去復(fù)仇。不惜違背家族的訓(xùn)誡，接受了完整魔神之力的托馬斯，一心想的，只有復(fù)仇。
“杰瑞……”
他仍然習(xí)慣叫這個名字。他不認(rèn)為那是魔神，只是名為杰瑞的凡人。
同樣的，他也不是莫拉格的碎片。即使接受了莫拉格的力量，依然是名為托馬斯的凡人。
唯有如此，這復(fù)仇才能成立。
從走出房子，到走出馬卡斯城，這一路上，托馬斯表情平靜。但他那按捺不住的殺意，就連路人都能感覺得到，紛紛避讓。有幾個衛(wèi)兵想問問他什么情況，終究是沒有膽量上前。
城外，有輛馬車上，下來幾個人。其中一個女人在指揮其他人搬車上的箱子，像是他們的領(lǐng)隊。
“嗯？”
抽空仰望面前馬卡斯城的女人，眼神無意中和托馬斯對上了。
雖然只有一瞬，那一瞬她卻感到有把劍正朝自己捅過來，下意識地退后，緊張地按住腰間的劍柄。
然而托馬斯像是沒看到她，自顧自地走遠了。
“隊長，怎么了？”
其他人疑惑地問道。女人“目送”了托馬斯一陣，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反應(yīng)過度，周圍的路人都看著呢。
她恢復(fù)站姿，咳了一聲。
“沒事。你們繼續(xù)，我去去就回?！?p> *****
獨自進城的女人，走向了離城門不遠的一家旅店。其名為“銀血旅店”，位于進城后第一個十字路口邊上，可以說占盡了地利，自然生意也非常火爆。
現(xiàn)在是上午，過了早飯時間，店里仍然差不多坐滿了人。喝酒談天，洋溢著幸福的氣氛。
“您好，吃點什么？”
“先不吃，我有點事?！?p> 打發(fā)走一個熱情的店員，女人快步來到某個房間外。她先敲了一下門，停頓片刻，又連敲四下。
“誰??？”里面有人問道。
“送酒水的，藍宮火燒酒要不要？”女人說。
“聽起來真不錯，稍等一下?！?p> 門開了，女人一步就跨進去，給她開門的男人望向女人的身后。這個房間位于走廊盡頭，有沒有人跟蹤很容易看出來。
確定安全，那男人關(guān)上了門。
“你可算來了，弗拉隊長?！?p> “冷靜，哈達瓦。有什么情況嗎？”
弗拉坐下來，隨手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杯水。
哈達瓦卻是愁眉苦臉地坐在她身邊，搖了搖頭。
“【瑪格麗特】死了?！?p> 弗拉正要去拿水杯的手停住了，用力拍了下桌子。
“死了？怎么死的？”
“就在前幾天，我離開馬卡斯回獨孤城的時候。等我再回到這才聽說，她是在菜市場，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給殺了。我只知道兇手是個男人，很快被衛(wèi)兵殺死，什么都沒留下?！?p> “這……可惡！”
又敲了一下桌子，弗拉也跟著愁眉苦臉起來。想了想，還是問道。
“那她有沒有留下什么？”
“她的日記倒是還在，”哈達瓦去床頭柜的抽屜里拿出一個小本本，“但是在我走了以后，她并沒有記錄新的東西?！?p> “也就是說，目前的情況和你報告的一樣嗎？又或者是她沒來得及寫呢？”
不管哪個，都讓弗拉頭疼。她身子前傾，胳膊支在腿上，手背托著下巴。
哈達瓦也沉默不語。房間里傳進了外面酒客們的傻笑聲，聽著和嘲笑聲一樣。
“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行動?！?p> 弗拉忽然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哈達瓦一時沒明白。
“弗拉隊長，你的意思是？”
“我?guī)Я藥讉€人，偽裝成行商人在城外待命，這次我打算把這個事徹底解決。你已經(jīng)很危險了，馬上回獨孤城，通知將軍，可以說得嚴(yán)重些。必要的話，恐怕得讓將軍派兵來了?！?p> “但是，瑪格麗特肯定是暴露了才會被殺，那說不定我們這幾天使用的情報路徑也……”
“時不我待啊，哈達瓦。最近風(fēng)暴斗篷的攻勢又起來了，帝都那邊也漸漸穩(wěn)定了局勢，正在給將軍施壓。偏偏這個時候馬卡斯的問題還沒解決，這么下去早晚會影響到整個戰(zhàn)爭?！?p> 弗拉堅定的眼神望向哈達瓦，手指向房門。
“我會有辦法的，你也小心點，快去吧！”
“是，弗拉隊長！”
哈達瓦敬個禮，匆匆走了出去。弗拉將門鎖好，又拿起瑪格麗特的日記，一頁頁地翻看。
但只看了十幾頁，就放下了，長嘆一聲。
“唉……”
瑪格麗特是她在軍隊中認(rèn)識的第一個女性朋友，畢竟帝國軍里女性不多見。兩人雖然算不上特別親密，也是很熟悉了。
此人隸屬帝國軍的情報組。內(nèi)戰(zhàn)開始后大概半個月，她被圖留斯派到馬卡斯?jié)摲?p> 馬卡斯雖然支持帝國軍，但在軍事表現(xiàn)上，卻總是落后一拍。它有數(shù)座資源豐富的礦場，本該成為帝國軍堅實的物資后盾，現(xiàn)在反而成了一大不穩(wěn)定要素。
物資缺斤少兩，常常拖延交付。部隊行動遲緩，命令傳遞速度慢。城里好像也不太平，時常冒出個殺人案什么的。屬地內(nèi)的山野更是不安全，運輸隊屢屢被劫，簡直是強盜的樂園。
而且這幫強盜，還挺不一般。
實在無法忍受的圖留斯，派人和領(lǐng)主對峙過，甚至連梭莫也出面了，但事情始終沒有好轉(zhuǎn)。于是圖留斯派出瑪格麗特，調(diào)查馬卡斯到底出了什么問題。海爾根事件后沒多久，圖留斯把哈達瓦也派去幫忙。
現(xiàn)在，輪到弗拉了。
她在房間里踱步。末了，還是先把水喝光，潤潤嗓子。
“接下來，怎么辦呢？”
她的目光，落在翻開的日記里的某個詞語上，也是瑪格麗特提及最多的詞。
“銀血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