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茂年輕時喜歡打扮,買衣服下手從不手軟,工資雖不高,但舍得花錢。
人到中年,依舊改不了手欠的毛病。今天下午,剛到貨的一件皮夾克,他轉(zhuǎn)首就穿上了身,然后跑到辦公大樓樓梯口,準備逢人打招呼。
眼睛好使的該知道,他這又在顯擺自己。
頭一個撞見了老吳,樓底下辦公室管理會計,斯文人,就眼睛不大好使,厚玻璃眼鏡壓住鼻梁,老拿鼻子瞧人。
老遠看見老茂的身影,本想繞道走被老茂攔住,他低著頭沒敢抬頭繼續(xù)換方向,老茂又攔住。
“老同紀呀,你讓一讓啦,我要趕著急系要辦滴啦?!崩蠀菢O不情愿用他的鼻孔對著老茂。
好不容易逮住一個,老茂心說,不能輕易讓他跑了,明白老吳躲他,有點氣頭,“有啥急事嘛?你說咱們屁大點的地方,能有個啥事?你就喜歡拿著雞毛當槍使。再急的事慢慢來,活輕松點嘛,你看哥多瀟灑?”他刻意往自己上衣指,沖老吳擠眼。
老大不小滴人了,還裝嫩,“老同志站著說話不腰疼啦,哼,你是沒事情啦,我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熱中啦!”
老吳用手掰開遮住額頭的流海,上面青紅相間,明顯被人拿重物夯過。
“你媳婦又拿啥東西撩你呀?”老茂看著挺鬧心,老吳這個人,別的都好就怕老婆,估計昨晚又跟他家母老虎干上了。
“更年期的女人嘛,難免的啦!”老吳一臉悻悻,“哎呀,看在夫人的份上,你讓我過去好啦。”
“走吧!走吧!掃興!”老吳用天真無邪必殺般的眼神看著老茂,惻隱心思倒沒有,反覺得怪惡心。
老吳算是逃過一劫,一溜煙上了樓梯。
小張抱著文件夾從樓梯上下來,看見老吳和老茂,就猜得八九不離十,正準備返身回去,老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了。
“系女啦,今天也打扮滴好靚麗好靚麗滴啦。”
臭流氓!小張轉(zhuǎn)頭,很無奈,老茂三天兩頭堵大門誰也攔不住,“茂叔你又學吳會計講話啦!老不正經(jīng),領導前天剛通報批評過,難道你不能克制點嘛?”
“開個玩笑嘛!嘿嘿。”老茂厚著臉。
“他克制個錘子!那哈嘛,成天堵路,再下去,老子就拿棍棍把她插在旁邊墻上當鏡子看咯!”
老馬從旁邊轉(zhuǎn)角出來,北面是廁所,進去之前他就看見老茂站在樓梯口,奈何一直出恭,沒功夫攆他走。
老馬手里拿著鑰匙,滿臉不屑,“時間快到了嗦,領導又不在,都提前下班算咯?!?p> 老茂可不吃這一套,“嘿,老馬也在呀?正好!看見沒有,新買的皮夾克,靚噻?”
“哈嘛,看你背后。”
“背后?要看,看正面,形象懂嗎?誒,人穿上夠精神?!彼驹跇翘葭R子前轉(zhuǎn)了一圈。
“呦!怎么衣服背后這么大口子沒發(fā)現(xiàn)?!?p> “能發(fā)現(xiàn)就好咯,衣服商標都急得沒扯,那有閑工夫看質(zhì)量問題嗦?!崩像R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嗤笑說,臉上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是呀,茂叔,衣服背后好大條縫呢。”小張也同時發(fā)現(xiàn)老茂衣服上確實留了一道口子,因為他動作轉(zhuǎn)身幅度大,徹底漏了。
“準又從哪旮旯角淘得便宜貨咯,嘖嘖,你說這個月上幾回當嗦?”
老茂急忙脫衣服,露出貼身紅色羊毛衫,怪扎眼。小張用厭惡的眼神去看老茂,她頂討厭紅色。
“趕緊退了吧,大牌子都不好退的。”她捂著鼻子,“不會是二手市場淘的吧?”
“花了四千多呢!頂我半月工資!”老茂沒好氣,用手指戳在衣服上,“那里知道,商家太壞了!原價八千多,難怪便宜一半的價!”
“你瞧,我沒說錯嗦,就是個錘子,你哈嘛,趕緊退咯!”老馬還在原地樂,他看看手表,“下班咯,趕緊回去搓盤麻將,老王場子沒散嗦,誒,去不去?”
“去個錘子!”
回到辦公室老茂先打開電腦,找到商家打電話過去。電話里老茂一頓臭罵,他嗓門賊大,大半棟樓都能聽見,臟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商家也不好意思,連忙抱歉,經(jīng)過一番交流,店家說發(fā)貨的人最近剛來,是新手,所以檢驗時出了問題,好說歹說,老茂才消了火氣,最后店家讓他把貨原路退還,保證明天發(fā)新貨。
單據(jù)是隨衣服一起寄過來的,老茂翻開抽屜,放單據(jù)的盒子里面有一條贈送的皮帶,嶄新沒拆封,他卻之不恭的把皮帶拿出來,放進自己的公文包,大好幾百,就當補償精神損失!
除了皮帶合格證書還有一張VIP卡,做工精湛,老茂越瞧越喜歡,也揣兜里。
拿起盒子時,一個信封從盒子跑出來。老茂隨手撿起了拆開看,嗯?一張白色的卡紙,正反沒一個字,當草稿用挺合適,隨手放在書桌上,然后起身下了樓。
第二天上午,老茂開車去寄過快遞,回單位已經(jīng)接近中午了。文局辦公樓平常人少,辦公人員也不多,老茂在文局資格老,再加上局長人脾氣好,上班遲到也從來不計較。
一幫閑漢圍著文局,有活多半開個小會,唯獨最要命的就是半年一次的保養(yǎng)工作,老茂考古出生,局里文物鑒定和保養(yǎng)工作全靠他一個人負責,打下手的小賈太年輕,粗收笨腳,他早就看不慣了。
小賈坐在他辦公室對面的角落,老大個地方,偏偏選擇坐角落,一來是兩人有代溝話題少,二來小賈也算自己半個同門,是老茂的小學弟,徒弟倒稱不上,自己也沒教過本事給他。
奶茶必備,冬天小賈辦公桌上總有一杯,然后是耳機和傻笑。
“又看什么新聞了?還是玩游戲在呢?”
“沒...沒看...”小賈摘了耳機,他說話大舌頭還有點結巴,局里都拿這梗開玩笑。
“抓緊承認吧,上班時間玩游戲,作為辦公室主任,我有責任提醒你,下次注意點!”
老茂剛轉(zhuǎn)過背,小賈就沖他扮起鬼臉。
放下公文包老茂愣在座位上好一陣,然后泡了杯熱茶,心情才轉(zhuǎn)好,習慣性他拿起筆準備開始寫,這是他日常習慣,每天先做日計劃,讀書看報紙,摘要新聞。
隨手一張紙正是昨天皮夾克收據(jù)盒子里那張,可拿手上一看發(fā)覺不對勁,昨天白紙一張,怎么今天多了好些個字,“有誰動過我的辦公桌嗎?”
他這話是問小賈,“沒呢,哦,今天..局..局長來..過,門口轉(zhuǎn)...轉(zhuǎn)了一圈就走了,門..門都沒進。”
這就怪了,老茂拿起紙發(fā)現(xiàn),紙上的字自己竟然一個不認識,最特別的地方就是墨跡很模糊,他注意到了什么,拿了茶杯放在紙上熨燙,不大功夫,紙上的字就變得清晰可見了。
他盯著窗戶外透進來的光明白過來,顯然有人用顯形筆在紙張上勾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