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睫半闔的余光中,邢妝看見他拿衛(wèi)生紙蓋在了她此刻濕漉漉的雙手上,然后,用他的雙手覆上,再緊緊握住。
像是在給小孩子擦手。
許多年沒有感受到這樣的呵護與親昵,邢妝很不自在,動了動手指,舒存便放開了她的手,順手將那張微微潮濕的紙折疊,折成一個小方塊,拿在手中。
看見舒存自然地放開了她的手,邢妝突然有點氣惱——這般熟練自然,到底是給多少女孩子擦過手啊...
“你以后都不再去畫室教畫了嗎?”舒存抬頭看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提及畫室,邢妝突然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個、我也不確定?!?p> 舒存心中歡悅,唇角上揚:“那、方便給我你的聯(lián)系方式嗎?”
邢妝:“……”
她去不去畫室和給他聯(lián)系方式,兩者之間,有什么必然的聯(lián)系嗎?
邢妝半晌沒回答,舒存忐忑了,把玩著那疊被疊成小方塊的紙,他垂下眼,露出一副乖巧樣子,說:“你也在啟明上學吧,我這個學期才轉(zhuǎn)過來,沒什么認識的人,萬一有什么不熟悉的,可以問問你嗎?”
邢妝下意識拒絕,想到崔鐘落,便脫口而出:“你可以去找鐘落呀?!?p> 舒存:嗯?崔鐘落也在這?還和邢妝認識?
“咳咳,”舒存摸摸鼻子,心道:怎么就聽不出來我只是想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呢。唉﹏
扯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她有男朋友,不合適,而且......”
“而且什么?”邢妝一臉懵疑。
舒存溫柔注視著面前那張臉,無奈極了:“你看不出來我只是想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嗎?”
邢妝當然看出來了。
可多年的自我封閉,讓她對于別人都靠近,感到不安。不是沒有人想同她變得親近,可是每一次,她都會下意識地抗拒,逃避,她甚至對新認識一個人感到煩躁。
她呆住了,眼神落在舒存神色認真的臉上,遠黛星眸里,泛著迷茫。
舒存沒有打擾她,任她看著,想看多久看多久。他不動聲色地將為邢妝擦過手的紙巾放進口袋。
“你經(jīng)常這么直白地,”邢妝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定義他的行為,想了一會,用了她覺得不那么恰當?shù)脑~,至少用在舒存身上,“索要、別人的聯(lián)系方式?”
不過,舒存一點沒有察覺,只覺得她話語間的磕絆是因為自己的冒昧,但他還是認真回答了邢妝的問題:“沒有啊,只有你?!?p> 沒等到正式答復(fù),他忐忑極了,接著迫不及待地追問:“不可以嗎?”
邢妝望進他不安定的雙眸中,她抿著唇,良久,才試探性邁出舒適圈一步,緩緩說:“可以?!?p> 舒存“彎了”,眼睛彎了,嘴唇彎了,身子也微不可查地往邢妝面前彎了彎,更靠近她了。
他利索地掏出手機,將有微信二維碼頁面的手機遞到邢妝眼前,給她掃。
邢妝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掃碼。
這時候,舒存問:“還是叫螞蟻嗎?”
“你怎么知道?”邢妝笑意淡,卻很驚喜。
“唔,可予告訴我的?!笔娲婷蛑叫?,語氣透著點小驕傲。
“好了,那我先走了?!毙蠆y發(fā)送了好友請求,收了手機,往回走。
如綾羅般柔順的發(fā)絲在空氣中輕輕蕩漾一瞬,遠去。
舒存未移一步,目送她離開,望見她進了隔壁的包廂,門被打開,又被關(guān)上。
相遇太過短暫。
果然會君難,別君易。
嘆了口氣,舒存緊繃的身體一松,靠在洗手臺旁,按亮手機屏幕,看著頁面中顯示的“螞蟻發(fā)來好友請求”。
眼底浮著春三月桃花始綻放的緋色光華,舒存盯著這條好友請求看了很久,就差截屏記錄下來了,才伸手點下“同意”。
就在這時候,兩個女生磨磨蹭蹭地走過來,洋溢著膠原蛋白的臉蛋紅撲撲的,長頭發(fā)的那個捂著臉,害羞地直拿手肘搗了搗她同伴。
同伴伸手撥弄了一下耳邊不存在的碎發(fā),抬起下巴,灑脫道:“帥哥,可以給個聯(lián)系方式嗎?”
舒存還沉浸在得到邢妝聯(lián)系方式的喜悅中,冷不丁有人打斷他,抬頭,露出那張春水里浸過的臉,又乖又懵,偏偏眼角眉梢,都是顏色。
短發(fā)女孩一雙丹鳳眼,眼尾上揚,,里頭閃過驚艷,大方利落,指著他的手指,重復(fù)了一遍:“聯(lián)系方式?!?p> 舒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下一秒,鎖屏,裝進口袋。轉(zhuǎn)向那兩個女孩,收了笑意,擺出一副極冷淡的模樣:“不好意思,我大概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