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明月正圓。
老太太放下念珠問道：“老大回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吧？”
“算算日子，大老爺應當也快到了?！?p> “方才……”老太太想起吳氏傍晚來找她說的那件事。
她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思來想去，這事還是得瞞著老大才行?！?p> 嬤嬤沒有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您是說大姑娘選秀的事？”
“不是，這個倒沒什么好瞞的，早晚他也要曉得?！崩咸持高翟谧郎希骸拔艺f的是二姐兒。”
“怎么突然想起這個了，大老爺不是一向不愛理那兩個嗎？”
“今時不同往日?！崩咸f道：“芮姐兒不在了，他膝下就這么兩條血脈，方氏再不情愿，也靠不住父女天性，說不得什么時候就得把兩個孩子接回來?！?p> “接回來就接回來，那府中熱鬧熱鬧也好的呀?！?p> “但接回來之后呢？”
“之后？”
“二姐兒可是有心疾的啊。”老太太說道：“老大心底還是個疼孩子的，少不得要心疼?！?p> “可是二姑娘沒有心疾啊?！眿邒呦肫饋砹耍骸澳钦f———”
她看了眼京城的方向。
“以后…便有了?！崩咸曇粼絹碓郊殻骸熬退悻F(xiàn)在沒有，以后也必須有。”
……
吳家姑娘第二日便告辭回京去了。
只她家到底運氣不好，聽說族中有孀居的婦人被選去做了女官。
又有幾個旁支的女孩兒也過了初選。
三夫人也一路返回了，走之前同老太太在一處很是說了會話。
這些事，謝織葑一無所知。
她被關在佛堂里，一連數(shù)了幾日的佛豆，臉都熬尖了。
老太太見了心疼，說是過些日子又要去山上拜拜。
這日，謝織葑飲完符水后，照例去了祖母那兒請安。
今兒人倒是齊全。
謝織葑一進去，就看到有人先到了。
老夫人跟前仿佛立著個骷髏架子，只披著張皮子蒙在上頭。
謝織葑被唬了好一跳才瞧出來這是大夫人。
“大伯母？”
老太太對她點頭示意，揮手讓她在一旁和織荷玩去。
織荷見她還呆呆的，一把把她拉到身前來，小聲道：“你傻了不成，還杵在那兒干看著?！?p> “這是大伯母？”
謝織葑有些不相信，又揉了揉眼睛。
“還能有誰？”織荷自個兒也不信，支支吾吾著：“想來她是這些日子瘦了些?！?p> 何止是瘦了些！
大夫人本就是個瘦高個兒，這回倒更沒眼瞧了。
明晃晃一根竹竿立在那兒。
許是這些日子哭的久了，連眼睛也朦朧起來，眼底深深兩條淚痕，洗也不去。
頭發(fā)都快挽不成髻，松松的錘在耳后，頭頂一根素簪子也無。
立在那兒，一開口便是元姐兒元姐兒的。
叫人好生厭煩。
謝織葑看了也不免難過。
“可憐大伯母什么都不曉得，就見不到大姐姐了?！?p> “誰說不是呢，等大伯父回來了，還不知道要怎么鬧呢?！别埵强椇煽戳艘惨奶垡魂嚨?。
“那些話，你不需和我說，有這個功夫不如好些養(yǎng)養(yǎng)身子，你瞧瞧你這樣子，哪還有半點體面?！?p> 老太太看著方氏這失魂落魄的模樣就心煩不已。
難道就她疼芮姐兒不成？
老太太話還真沒說錯，還有一人心疼。
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
“母親！兒回來了，大好事啊。”大老爺爽朗的嗓音率先傳來了。
老太太聽了，不由得生出半分心虛來。
“是嗎？什么大好事，你先說來聽聽?！?p> 大老爺進來后見眾人都在：“都在呢，說了也無妨，也好叫大家都高興高興?！?p> 他端起茶杯痛飲了一大口“是元姐兒，我給元姐兒找了門大好的婚事，就是那——”
大老爺一臉的喜色，全然沒有注意到眾人的神情。
就在這時，大夫人突然失聲痛哭起來。
“我的元姐兒??！”
“你是——彌娘？”大老爺險些沒認出來眼前這個骷髏架子是自己的妻子。
不，他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
他扶住險些暈厥的方氏，大驚失色道：“彌娘你這是怎么了？我才走了一月有余，你怎么病成這副模樣了？”
他又環(huán)顧四處，沒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元姐兒呢？她怎么不在此處？”大老爺莫名有幾分惱火：“她母親病得如此，怎么不見她在旁侍候？”
聽到這里，卻無人敢應，都怕說出來，惹了他的不快。
大夫人聽到元姐兒三字，哭的更厲害了。
“元姐兒……我的元姐兒啊———”
大老爺也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
“元姐兒她——”他望著眾人喊道：“元姐兒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告訴我??！”大老爺眼睛瞪的溜圓。
大夫人哭的上下不接的，自己都站不穩(wěn)依在丈夫懷中，如何還能應她。
“大伯父，大姐姐她——”謝織葑站出來想說些什么，話未出口就先被老太太打斷了。
“元姐兒她享福去了！”
老太太無視眾人驚異的目光。
她看著長子，緩緩道：“你走了之后，選秀的大人便來了，元姐兒品貌上佳，被大人瞧中帶到京中去了。”
謝織葑和織荷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卻不敢吱聲。
什么被大人瞧中了，分明是——
“此話當真？”
大老爺心中已有了成算，但他還是不愿去信。
“元姐兒，她到底去哪兒了？”
老太太看著他，信誓旦旦道：“元姐兒，叫貴人瞧中，進宮去了?！?p> “老大，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們夫婦應該高興才是啊?！?p> 大老爺謝守拙雙眼通紅，捏緊了拳頭。
母親的話，他……
他是信不過的，從那年開始，他就知道。
母親的話，不能信。
澄澄在野
最近超級累，簡直沒有可休息的時間，無奈 改文中。 今天也是為皓嫣興奮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