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守信顯然已是氣到了極點,不管不顧的朝謝紹楨打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誰借你的膽子敢背著你老子回東京府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謝紹楨哪兒會站在那里等著挨打,他痛哭流涕的往祖母身后躲去。
“祖母您可救救孫兒吧,爹要打死我了!”
老太太本就心軟見不得這陣仗,況這謝紹楨又是她頭一個孫兒,雖多年不在身邊可也是極疼愛的。
她忙把謝紹楨護在身后,指責起次子來。
“快住手,作甚責罵他,這怪不得孩子,他都多少年沒回來了,想家也是常有的,哪有你這樣做爹的!”
老太太心疼不已的把孫子摟在懷里,謝守拙也勸自己弟弟。
“二弟你這是何必呢,大郎還小呢,就是讀書也不急于一時啊”
謝守信臉拉的老長:“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那書院的名額是我費了好大勁才求來的,不然就憑這個無用的孽障哪里入的了先生的眼,你們讓開,我今天非打起他不可!”
“祖母!救救孫兒啊!”
謝紹楨早就不想回書院了,他實在不是那塊料,也已經(jīng)受夠了夫子的責罰,他就想回京城像四叔一樣捐個小官做做不成嗎?
“你得把大郎打起才心滿意足嗎?你這是要逼死我?。 ?p> 老太太說什么也不讓來。
“這孩子什么樣子你做老子的不曉得么,何必刻薄他,他便是不成器又如何呢,咱們謝家難道還養(yǎng)不起他么!”
謝守信險些把鼻子都氣歪了,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慈母多敗兒,這個道理放在隔代里也是一樣的。
他這個長子毀就毀在他那護短的母親那兒了,打小便是如此。
謝守信放下了手里的棍子,瞇著眼睛打量著這個多年不見的兒子。
很像,長的真的很像。
他小時候,自己是很喜歡這個兒子的。
可是隨著謝紹楨一日日長大,謝守信就知道,這兒子廢了。
天生的性子不好也就罷了,母親還那樣溺愛他,生生的把他慣壞了。
原想著送到外頭幾年看能不能把性子掰回來。
謝守信看著長子那畏畏縮縮的樣子,心里直搖頭。
還不如原先呢!
真是越看越來氣,謝守信恨不得謝紹楨立時死去,免得丟了他的臉。
這也配做他的兒子?
老太太見謝守信丟了棍子,又趕緊說:“父子哪有隔夜仇,他再不成器也是你的兒子,何必呢?”
謝紹楨也拼命點頭,是啊是啊。
這沒骨氣的模樣,差點把謝守信氣笑了。
稍微有點血性的,只怕現(xiàn)在也不是這副模樣了,實在是可惡至極!
謝守信真想撿起拐杖再給他一棍子。
實際上他也這么做了,謝守信剛把拐杖拿在手里,就聽到金氏在耳邊說:“老爺先別管他了,地上這個怎么處置?”
說罷,伸出手指著地上的惠滿又說:“如何?”
謝守信倒把她給忘了,方才真是太氣惱了。
本來是打算了結(jié)了她,可那是沒看到那孽障前。
如今那孽障不知好歹從海城書院逃了出來,那便要先改改主意了。
只怕過不了多久那些人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騙了他們,那躲在海城書院的是他的親兒子謝紹楨,并不是那些人要找的少主。
他得想個別的法子才行,六年前他能騙過他們,那么六年后他也可以。
至于地上這個……六年前跑得掉,六年后可就不一定了。
謝守信看向惠滿的眼神變得狠辣起來。
老太太也是才注意到地上躺了個人,還是個半死不活的尼姑。
她被嚇了一跳,又回想起方才的事,是守信要滅她的口?
老太太自認是良善之人,她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兒子卻這般心狠,地上躺著的這個只怕是金家的女孩兒了。
雖不知道她是怎么跑出教司坊當了沙彌尼的,可既然能跑出來,那就是菩薩的意思,她不能違背。
何況她雖恨金家,可金家的女孩兒卻是無辜的,罪不至死?。?p> “不行!”
老太太顫顫巍巍的走到惠滿身邊兒,擋在了她身前。
“我已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是我不同意!”
老太太略有深意的看向金氏:“誰都可以,唯獨你不行,你不能要了這孩子的命,讓她好好活著吧!”
老太太突然之間的舉動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其中謝織葑的觸動最大。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祖母擋在了那個小尼姑身前,攔著父親在說什么。
謝織葑猜得不真切,可也明白了祖母的意思,她老人家是要保住那個尼姑的命。
她迷茫了,這真的是祖母嗎?
明明對自己母女她是那樣的恨心,難道她只是對自己母女狠心嗎?謝織葑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今夜的風很冷,謝織葑抓緊了自己的外裳,這讓她可以假裝好受一點兒。
謝守信倒是并不感到意外。
母親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上給予她的善意。
她有一種自以為是的好意,這一點上,謝守信和老太太像得真真兒的。
謝守信知道是怎么回事,母親又一次發(fā)揮了她自以為是的善意,即使對方并不需要。
但同時她又很冷血,她可以在金家出事時立馬讓他休棄妻子,也會在父親去世前賣掉四弟的生母,更是大嫂難產(chǎn)時去尋人說親……
老太太的善意又總是會出現(xiàn)在不合時宜的地方。
例如現(xiàn)在,她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與自己爭執(zhí)。
“不能留著她?!敝x守信的語氣冷冰冰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是怕別人曉得了怪罪,但留著她吧!”
老太太知道二兒子心腸冷,他做事從來都是有目地的,她看向了金氏。
從那個女人身上就能看出來,他的心腸冷的狠啊。
怎么下得了手去的?
老太太時常對這個兒子感到懼怕,可本能的她又想憐愛他,久而久之她把這種得不到回應(yīng)的憐愛放在了孫子身上。
大孫是她故意慣壞的,她想留住這個兒子,得有人能拖住他,他走得太快了些。
光是這樣是不夠的。
“她不會跑的,我會守著她的,信哥兒你不用怕的,娘會守著她,以后墨韻堂就是小佛堂了,日后她再也不會跑出來了!”
娘知道你在怕什么,可是娘不想看到你的手上沾血。
壞事娘來做,娘不會讓你害怕的。
她也曾見過金家人,地上這個孩子雖然變了些模樣,可她還是認出來了,原來是他的血脈么……
世上的事都不是空穴來風,金老太爺死的…不冤。
她竟不知其中是這么個緣故啊。
那么這個孩子就不能死,至少不能被那些人曉得是死在信哥兒手里的。
她也只能做到這里了。
天旭六年,庶人褆于圖錫府兵敗自焚,至今未見遺骨。
傳其遺一子一女于野,其子名裴,乃李氏所出。
聞庶人舊部賊心不死,攜裴隱于北,待時欲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