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書的日子沒有謝織葑想得那樣快活。
實際上是非??菰锒ξ兜?,大概是她實際上已經(jīng)過了開蒙的年紀,謝織葑念起書來十分吃力。
倒是一同去的織蔓學(xué)得很快,幾乎是過目不忘,這讓謝織葑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萬先生講的極快,如今才將將入了冬,謝織葑她們就已學(xué)到孝經(jīng)來了。
“教以孝,所以治天下人之……”
伴著窗外的細雨蒙蒙,謝織葑幾人跪坐在墊子上搖頭晃腦的背著書。
萬先生一到了陰雨天就腿疾發(fā)作,他只稍微指點了織蔓幾句就留下了今日的功課,避到隔壁去了。
過了一會兒,謝織葑又鋪起宣紙描紅,墨磨了幾道了,寫出的字卻還是不合心意。
她煩惱的將紙揉作一團,不知如何下筆,謝織葑抬眼瞧向織蔓,只見她下筆果斷,毫不猶豫。
只一會兒,就已描完了三頁大字。
謝織葑不得不承認,織蔓的確有幾分天賦,再瞧向自己的字,正如先生所說多了幾分匠氣,太過死板。
“五姑娘的字總是太過僵硬,不夠靈活?!?p> 謝織葑練了許久都不見起色,反而令先生連連搖頭。
她越著急就越亂。
謝織葑胡亂的在寫好的紙上一陣劃拉,惱怒的將筆一扔。
“煩死了!”
她氣呼呼的抓住桌案,一旁的織蒽見了瑟瑟抖抖的縮到了一邊,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磨墨。
因著萬先生要求她們須得自個兒解筆研墨,又不許讓旁人添手。
可憐織蒽到如今一個字兒也沒寫出來,那萬先生也不說什么,也由得她去。
謝織葑當然也看出來了,只怕這萬先生也不是那么真心實意的想教她們。
可她又不能去和爹爹說,母親能求的爹爹去找來先生就已經(jīng)是不得了了,謝織葑哪里敢再去給母親找不快。
她看的出來這小半月來,母親一直都不快活,連院子也不愿出去了。
金氏原先愿意還和吳氏說說話,如今連吳氏也不愿搭理了,只坐在廊下一個人發(fā)呆。
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叫人害怕。
謝織葑是很想留在世安苑里的,可金氏說什么也不許她逃學(xué),謝織葑也無法了。
她只能坐立不安的呆在學(xué)堂里,劃拉著先生口中匠氣十足的大字。
“我瞧瞧你們的?!笨椔麑懞昧俗约耗菐讖埫杓t,又來看另外兩人的桌案。
“你們一個也沒寫啊,哈哈,笑死人呢”
織蔓毫不客氣的大笑起來:“你連磨墨都不會嗎?真沒用,跟你娘一個樣!”
織蒽被說的大氣也不敢出,絲毫不敢辯解,只半張著嘴嗚咽著。
玉衣去把謝織葑丟掉的筆拾了回來,又仔細弄干凈放回了筆架上。
謝織葑正鋪好一張新的宣紙,一聽見織蔓這樣欺負織蒽就氣不打一出來。
“不會磨又怎了,你做姐姐的不該幫她?”
“憑什么?我又不是誰的使喚丫頭,就她還敢使喚我?你嫌我說話不好聽,你倒是自己去?。 ?p> 織蔓向來不把這個只比自己小半月的妹妹放在眼里,太太肚子里出來的又如何,不得爹爹喜歡值什么用?
“怎么就成使喚你了,都是一樣的姐妹,你倒還金貴起來了?”
織蔓嚷了起來:“誰跟她一樣的姐妹,我姨娘可不一祥,沒做出那等下作手段!”
謝織葑知道她說的是周姨娘被人要走的事,可她沒想到這事連織蔓都知道了。
這么看來,指不定府里已經(jīng)傳成什么樣子了。
怪不得,怪不得原本活潑開朗的六妹打回了東京府就一日比一日沉默了。
她怎么就沒想到呢?
不好,謝織葑下意識的看向織蒽。
只見織蒽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捂著臉直接跑了出去。
“織蒽!”
謝織葑連著跺了幾下腳,織蒽裹了腳也跑得這樣快。
她轉(zhuǎn)過身推了織蔓一把,朝她說道。
“你姨娘倒怎么不一樣了,你嘴巴怎的這樣細碎,我定要讓母親去問問柳姨娘,她是怎么教你的!”
謝織葑氣勢洶洶的朝著織蔓發(fā)難。
織蔓她話一出口也意識到自己不對,可她還是倔著性子嘴硬起來。
“我又沒有說錯!你兇什么兇啊!”
說完,她也撲倒在自己的桌案上。
謝織葑不想搭理她了,她急忙去追織蒽,那也是個性子倔的,只怕不曉得躲到哪里去了。
府里的池子多,可不能出了事。
“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找去!”
丫鬟們得了謝織葑的話,這也才磨磨蹭蹭的追了出去。
“都是些躲懶的!”
必是怕被遷怒才裝作沒看到的。
謝織葑找了許久才找著了織蒽的蹤跡。
“找著了,找著了!”
松衣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謝織葑跟前,她雙手放在膝蓋上喘著粗氣:“有人在族學(xué)那邊的池子里撈到了六姑娘的鞋子,怕是……”
“渾說什么呢!”
玉衣呵斥著松衣:“撿著只鞋就敢說是六姑娘的,少在這兒嚇人了!”
松衣渾然不覺,仍自顧自的說著:“真真的呢,那只小鞋上的柳葉還是陳媽媽親手繡的呢,我瞧得可清楚了。”
陳媽媽給織葑、織蒽都做了鞋子,她的鞋子上頭繡著楓葉,織蒽的是柳葉,現(xiàn)下那雙楓葉泊岸的鞋子還在她腳下呢。
“織蒽!”
“快去撈!多叫些人,快些!”
謝織葑都嚇哭了,織蒽千萬不要有事,她記得當初自己死的時候,織蒽都還活的好好的呢。
千萬不要有事??!
謝織葑到了地兒一看,果真是織蒽的鞋子,已被池水弄污了,上頭的彩線全都花了。
謝織葑腿一軟,站都站不住了。
“織蒽——”
數(shù)十個會水的婆子一齊跳下了誰,用長長的竹竿在池塘里撈著,除了淤泥什么也沒有。
眼見著日上三竿了,織蒽還是沒有找到,謝織葑心里越加發(fā)涼了。
此時,金氏也聽說了,她葉顧不上別的,匆匆趕來了。
“葑兒?”
“娘?”謝織葑雙眼紅腫的看向金氏,愣愣的站在那里:“娘,六妹她…她……”
金氏一把將謝織葑摟在懷里:“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葑兒你落水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
她剛剛已經(jīng)聽玉衣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是她的錯,是她忽略了蒽姐兒,可她的心已經(jīng)裝不下別的了。
“六妹妹跑哪里去了,我不知道,我應(yīng)該拉住她的,都是我不好!”
謝織葑怕極了,她真怕下一刻,織蒽小小的冰涼的身子就被從水里撈起來。
這時,松衣嚷了起來。
“太太,姑娘,不好了,六姑娘找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