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想法多，是你們兩個太單純了?！标戵显陬櫭髟坪投嗉砩弦蝗伺牧艘幌?，語重心長道：“長點(diǎn)心眼吧你們兩個，今天開會雖然大家話都不多，但那是高手過招，尤其林熹微和高璐兩個人更是女高音之間的戰(zhàn)爭，我絕不相信她們兩個中會有人是好心?！?p> 陸笙的理論聽得多吉一愣一愣的，疑惑道：“不是吧，女高音又怎么了？”
多吉不懂，但陸笙的意思顧明云卻明白了七八分，她說：“這是一個梗，當(dāng)年音樂家亨德爾的劇院里女高音彼此不和，有一回在臺上唱著唱著就打起來了，臺上臺下都亂作一團(tuán)，后來這場鬧事還被寫成了歌劇。這雖然是一個鬧劇，但是也很現(xiàn)實，女高音之間競爭激烈，尤其是在一個劇團(tuán)的人，關(guān)系往往都很微妙?！?p> “還是明云你懂我。”陸笙拉著她笑，又說：“要是哪天林熹微和高璐這兩位在舞臺上直接開打，互揪頭發(fā)，用高音對罵，那場面可真是想想都刺激?！?p> 顧明云聞言忍不住笑，說：“雖然如果但是……我有一點(diǎn)期待！”
說完兩個人湊在一起笑，這下連多吉都忍不住了，一邊笑一邊說：“真不懂你們女孩子的想法，林熹微和高璐怎么樣我不知道，但是陸笙你今天真是讓人刮目相看，我有一點(diǎn)期待你以后和別人在臺上打架的樣子，你肯定不會輸。”
陸笙立刻反駁說：“那你想多了，這種事情是女高音的特權(quán)，我們女中音幾乎都是演的配角，當(dāng)不上女主角，自然也就沒有什么名啊利啊可爭的?！?p> 多吉聞言更覺得新奇，別說是他，就是顧明云也沒有想過這些，一時間心里還有些感慨。
哪知大家剛剛沉默了一會兒，多吉卻突然卻開始笑：“哈哈哈鵝……”
顧明云和陸笙都被嚇了一跳，就見多吉一個大男人站在街邊笑得不可自抑，一手掩面一手撐膝，上氣不接下氣笑得滿臉通紅。周圍已經(jīng)有不少人的視線被他格外洪亮的美聲笑吸引過來，全都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他自己沒覺得，可顧明云和陸笙站在旁邊卻尷尬不已。
“你怎么了？”顧明云說這拉了他一把。
太重了，拉不動。
于是更加無奈，眼見著街上不少人都看過來了，顧明云便狠心踢了他一腳。
陸笙見狀又補(bǔ)了一腳，說：“你笑什么？”
多吉吃痛，這才漸漸收住了，吸著氣說：“哈哈，我想到了顧明云，顧明云在舞臺上跟別人揪頭發(fā)打架的樣子！”
多吉此話一出，顧明云腦海中立刻就有了畫面，她看到自己用她這一把柔和甜美的嗓音在舞臺上跟另一個女高音吵架撒潑的畫面，她聽到現(xiàn)場交錯的兩道歌聲如魔音貫耳般橫穿顱頂，顧明云頓時頭皮發(fā)麻，禁不住抖了三抖。
片刻之后，顧明云跳起來拍多吉的頭，佯怒道：“多吉，你不要幸災(zāi)樂禍?！?p> 陸笙大概腦補(bǔ)了那個場面，亦是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攬上顧明云的肩膀，笑著對多吉說：“你還笑，你們男高音的處境不也是一樣嗎？”
多吉撇撇嘴，說：“我和你們才不一樣?！?p> 第二天，顧明云一到排練廳，就看見賀黎一個人坐在鋼琴邊，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會兒時間還早，都不到八點(diǎn)，周圍都沒有什么人，隔壁休息室里倒是有人，但時間沒到，大家都沒有過來。
于是那一個身影就顯得孤零零的，但又不讓人覺得寂寞或者可憐，他就是坐在那里都有種自成一脈的味道，會讓人感覺他的身上有很多故事，有種滄桑的敘述感，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又不忍心打擾他。
看著這副場景，顧明云不自覺地腦補(bǔ)：這難道就是屬于老男人的悶騷嗎？
“黎哥，早啊?！鳖櫭髟粕锨案蛘泻舻?。
賀黎看向顧明云，臉上便浮現(xiàn)出禮貌而疏離的笑意，說：“早?！?p> 顧明云沒有再打擾他，而是坐到墻邊的椅子上，她翻了譜子出來看，高雅藝術(shù)進(jìn)校園的活動和正式演出不同，他們的茶花女小劇場也在原劇的基礎(chǔ)上做了改動，她要記得東西不少。
這是顧明云離開學(xué)校以后第一次演出，她告訴自己必須要嚴(yán)陣以待，精益求精。如今她面對的不止是專業(yè)的要求，還有來自經(jīng)驗老道的林熹微的壓力，她們扮演同一個角色，無形中的比較和壓制讓她倍感壓力。
事業(yè)單位朝九晚五，而現(xiàn)在是早上八點(diǎn)鐘不到，排練廳里只有兩個人。
賀黎從窗戶望出去剛好能看見外頭白楊樹尖尖的樹梢，清晨的風(fēng)把陽光連同植物清新的氣息帶進(jìn)來，樹葉隨風(fēng)搖擺，沙沙作響。這種環(huán)境讓人天然的會放松下來，很舒服，什么都不用想。
他在發(fā)呆，而不是像顧明云想象中的心緒復(fù)雜。
他是習(xí)慣性的早到，這種習(xí)慣從少年時代就一直存在，十年如一日。大概是因為保持太久了，到如今反倒累了，就想這么靜靜地坐著休息一會兒。
他的視線難免會落到不遠(yuǎn)處那個小小的身影上，她低著頭，微皺著眉，嘴里念念有詞，全神貫注的樣子，時不時有輕輕的哼唱流淌出來，反反復(fù)復(fù)地跟幾句歌詞較勁。
賀黎看著她，突然就笑了，恍惚間連眼神都變得溫柔。
他想起了從前的自己。
他小的時候家境不好，學(xué)聲樂比起普通高考的孩子要更花錢，他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自己的勤奮、天分還有堅持。從考上Y音到出國留學(xué)再到回國工作，這一路看著順利，可其中的艱辛卻只有自己知道。
清晨一個人的排練廳，就像玄幻的世界里的隨身的空間一樣，是專屬于他的一方天地，安靜可靠，裝滿了天靈地寶，他在其中修煉，變得越來越強(qiáng)。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的空間里會突然闖進(jìn)來了一個小姑娘，坐在小小的一隅，好像安安靜靜的，但又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這種感覺挺奇妙的，可更奇妙的是，對于這個闖入者，他并不覺得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