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
黑壓壓的獸群如同浪潮一般奔涌而來，腳步聲震碎了凝重的冬夜，大地顫抖著，站在城墻上的戰(zhàn)士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洛夕拉著長弓，看著那浪潮一步步逼近，看準(zhǔn)時機，手指一松——
咻。
銀色的箭矢劃破夜色，刺入最前方那只踏金牛的眼睛。那只踏金牛瞬間倒地，被同伴的腳印所淹沒。
墻頭的戰(zhàn)士歡呼起來。
洛夕舉起手中的劍，斬落，高喊一聲：“放！”
早已瞄準(zhǔn)的箭矢瞬間齊發(fā)，射過一輪之后立即后撤，又一排弓箭手再次頂上。
密集的箭雨落在獸潮之中——
它們雖是妖，卻也是最低等的妖，小世界的規(guī)則之下無法結(jié)丹，筑基期便已經(jīng)足夠稱霸一方，即便是凡間的武器，也足以令它們受傷。
箭矢刺穿了它們的皮肉，血流不止，腳步踉蹌……然而，獸潮并未停止，一只妖倒下了，后面更多的妖撲上來，踏過它的身體，繼續(xù)往前沖……
此刻它們之中，無論是開智的妖修，還是未開智的妖獸，都已經(jīng)無法思考。它們看不見前方可能致命的危險，看不見倒在眼前的同伴，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傷口正在流血……它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沖！
往前沖！
沖進那座燈火輝煌的城市！
氣勢浩蕩，踩踏中卻令傷亡更加慘重。
城墻之上的士兵見狀信心倍增，大吼著將恐懼粉碎，繼續(xù)更加猛烈的進攻。
就在這時候，一聲尖嘯突然響起，一道黑影自獸群之中騰飛而起——
月色下，那黑影腳踏飛劍，狀似人形，頭頂卻長了一對黃色的貓耳朵，臀部也伸出了一條長長的尾巴。
幽華道：“是一只結(jié)丹期的貓妖?！彼f著，偏頭看了明燼一眼，眼神略困惑，“天息界怎么會有結(jié)丹期的妖修？”
天息界的世界規(guī)則，無論是人是妖，都不可能結(jié)丹。而此刻，整個世界都在那位神秘大乘修士的“域”當(dāng)中，所有大乘之下的修士進入此界，修為都會被壓制在結(jié)丹之下，就連云缺都只能發(fā)揮假丹期的實力。
明燼仰頭望著那只貓妖，眼神深邃，沒有回答。
而此時，也并不是計較這種事的時候。
葉念一一把抓住明燼的胳膊，問道：“那只貓妖交給你們，可以嗎？”
明燼與幽華對視了一眼——
“小花，小心點兒?！?p> “明白。”
一只結(jié)丹妖修而已，以幽華仙君級的實力，連手指都不必動，就能直接滅了它。
不過，幽華并未直接殺它。
那只貓妖齜牙咧嘴的朝下?lián)]出一爪子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動彈了。與此同時，一股磅礴的威壓侵襲而來，它的身體頓時發(fā)起抖來，心中驚駭不已。
幽華御空而行，站在它面前，問道：“你是從哪里來的？”
那貓妖是個頗為壯碩的男子，望著她的眼神顫抖，顯得很是弱小無助，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辰、辰元界?！?p> 它話音落地，眼中的驚恐驟然消散，嘴角露出一個略詭異的笑容，惡狠狠道：“去死吧，人類！”
“小花！”
明燼覺察到不對勁，驚呼了一聲，剛往前走了一步，就見眼前爆開一蓬巨大的血花——
“砰——”
巨大的轟鳴聲回蕩著，耳朵卻似是失聰了一般，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眼前的夜色染上一層鮮血，擴散著，似是沒有盡頭。
突然，一道黑影閃過，耳邊傳來一個略熟悉的聲音——
“小瑾？”
明燼眨了眨眼，看著站在眼前的女孩，那雙眼睛仍舊烏黑而明凈，沒有受傷，甚至連一滴血都未曾沾染。
他撓了撓鼻子，笑笑，“沒事?！?p> 哪里就沒事了？！
獸潮已經(jīng)涌至城墻下，幾個有飛行能力的筑基妖修已經(jīng)飛至城墻上，正被一群將士圍攻著。
洛夕只是煉氣期的修士，不過，他所率領(lǐng)的輕騎隊很是驍勇善戰(zhàn)，配合之間，尚且能夠支撐。
葉念一也沒有閑著，他雖是個書生，畢竟也曾是個修士，就算金丹碎了，身體的素質(zhì)也比凡人要好些，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手無縛雞之力。
更多的士兵站在城墻之上，用戰(zhàn)甲與兵戟筑起一道防線，大吼著將爬上來的妖獸刺下去、砸下去、撞下去……只是，妖族的戰(zhàn)斗能力天生比人族強大，犧牲的士兵越來越多。
他們還能堅持多久呢？
“又來了?！?p> 幽華隨手打了個響指，拍開沖過來的幾個妖獸，抬眼看向遠處的夜空——
那里，數(shù)道光芒劃破了黑暗，飛速朝此處靠近。
“一只元嬰，三只結(jié)丹?！?p> 幽華這話剛落地，離他們最近的葉念一猝然回頭，眼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怎么回事？”
幽華看向明燼，“我去解決它們？”
明燼微微嘆了口氣，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的城市，道：“不必了。”
幽華眨了眨眼，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是不由得一驚，“這……其他的城門……不對，獸潮還未蔓延到那邊。”
在他們的眼前，固京城的街道上燃起了大火，妖獸肆意的奔跑著，嘶吼著破壞眼前的一切，建筑，或者生命。
房屋倒塌了，誰也不知道里面埋葬了多少尸骨；女人跌到了，爬起來之后又能逃向何處呢；孩童在哭泣，喊叫聲淹沒在戰(zhàn)火之中，無人聽見……
“洛夕?。?！”
葉念一離兩人不遠，剛剛幽華那一擊讓他得了空閑，轉(zhuǎn)身就發(fā)現(xiàn)了城中的異樣。他不知道是其他城門被攻破了，還是說這些妖獸是從某種不可知的途徑進入的——
這些都不重要。
城已經(jīng)破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救人。
洛夕正在苦戰(zhàn)，聽到他的聲音只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眼中頓時一片血紅，不過，他無法脫身，大吼著斬落一道劍氣，道：“輕騎隊，跟葉先生進城救人！”
“將軍！??！”
“這是軍令！”
“是?。。 ?p> 年輕的戰(zhàn)士嘶吼著，戰(zhàn)甲與兵戈碰撞著，如同帶著鐵與血的誓言，奔向另一個戰(zhàn)場。
然而，就在葉念一等人走下城墻的時候，之前還在遠處的元嬰妖修和結(jié)丹妖修趕到了。
幽華偏頭看了明燼一眼，而明燼，只沉默著看著眼前的戰(zhàn)火紛飛，眼神深邃而遙遠，仿若看向了某個她所無法到達的時空。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我唱首歌給你聽好不好？”
明燼回神，偏頭看她——
人族與妖族在廝殺。
在元嬰面前，煉氣修士與筑基修士毫無反擊之力，血色浸染了夜色。
她的眼睛映著這一切血腥與暴力，卻仍舊那般澄澈，跟她剛剛那個問題一樣的不合時宜，一樣的與這世界格格不入。
他卻是笑了，“你還會唱歌？”
幽華認認真真的點了頭，看上去還有些緊張，“我義父對音律之道頗有研究，我聽了這么些年，耳濡目染的就學(xué)會怎么哼了。”
她說哼，就真的只是哼。
只有曲子，沒有詞。
很簡單的旋律，來來回回的重復(fù)著，一如回蕩在三界的弱水之河，沒有來處，卻給了所有靈魂以歸途。
那歌聲在血染的大地上飄蕩著，在喧囂與喊殺中游移著——
城破了。
妖族涌入城市。
屠刀舉起來了，長街流淌成了血河。
……
歌聲止歇之時，東方的天空露出一絲魚肚白。
天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