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飛離開豫章城之后,便搭了一支商隊的順風(fēng)車,一路往北,來到了無終城。
大黎帝國幅員遼闊,豫章城與無終城路程有一千多公里。雖然沿途建有官道,但途中翻山越嶺,時有山匪劫道,還需要穿越野獸叢生妖獸出沒的黃池森林,若無武者護(hù)持,鮮有能平安抵達(dá)終點的。
楊天飛雖沒了修為,畢竟也是煉過體的,武功比普通武者好得多,他又是個巧舌如簧騙死人不償命的家伙,在商隊中還是頗受歡迎的,這一路走得雖略輾轉(zhuǎn)曲折了些,倒也未遭什么罪。
他最后是跟著一支做玉石生意的商隊進(jìn)入無終城的。
那商隊的老板跟藏龍街的某家店鋪有幾分交情,能夠采購到不少難得的好玉。玉石老板對此頗為自豪,楊天飛聽聞之后卻是立馬就找了個借口告辭了。
他在商隊的時候還裝了一副隱世高人的模樣,剛離開就原形畢露,把那一身略夸張的道袍換上,又做起了坑蒙拐騙的老本行。
他初來乍到,自是沒有顧客主動上門的。他也不擔(dān)心,在大街上隨便拉來兩個顧客,等聲名上去了,生意自然也就來了。
就在他坐在鬧市區(qū)觀察行人的時候,看見了一個衣著華貴、面帶憂色的美婦人,心中便嘿嘿一笑,起身攔住她,道:“夫人,您印堂發(fā)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災(zāi)啊。”
美婦人眉頭一皺,“哪里來的野道士,也敢妄言……咦?你是……楊天飛?”
楊天飛一開始并未想起來這婦人是誰,但他在離開七星宗之后可就再沒用過“楊天飛”這個名字了。所以,他聽到這話,扔下一句“不是”,轉(zhuǎn)身便想走。
美婦人倒也沒追,只淡淡道:“顧衡就在藏龍街,你說我現(xiàn)在喊一聲,他能不能聽到?”
楊天飛立馬就不敢動了,賠笑道:“姑奶奶嘴下留情?!?p> 這美婦人,自然就是尚傾云了。
當(dāng)年楊天飛化神失敗之時,她還是尚家大小姐,自然是聽說了這件事的。否則,今日是怎么都不會想到眼前這個糟老頭子就是二十年前七星子之一。
——七星子是對七星宗七座主峰的繼承人的稱呼,他們也是七星宗未來的決策人。
尚傾云拉住楊天飛,并不是真想找他麻煩,而是想讓他想辦法幫自己解決問題。
在楊天飛化神失敗之后沒兩年,尚傾云也嘗試過化神,也失敗了,然后,也離家出走了。只不過她并未走多遠(yuǎn),到無終城的時候,遇到幾個販賣孤女的人牙子,便將那些姑娘都救了出來,建立了飛天樓。
在無終城開店并不容易,官場商場、黑道白道,各方關(guān)系都需要周璇。不過,那對尚傾云來說都不算什么。她唯一擔(dān)心的就是,某一天尚家人會找到她。
她知道這一天終會來臨,卻沒想到,故事會以那種方式開頭。
尚傾云告訴楊天飛說,她弟弟尚乘升被困在了天息界,如今生死不知。尚家以此為借口,想要進(jìn)駐藏龍街。
不過,即便七星宗同意了,他們想要在藏龍街買到一塊地也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后就將主意打到了距離緊鄰著藏龍街的街道。
好巧不巧的,最終他們看中了飛天樓。
尚家人幾次前往飛天樓,尚傾云都避而不見。結(jié)果,尚家就放出消息,說飛天樓的云老板要出嫁了,想要售賣飛天樓,出價高者得之。
尚家想要利用這種方式逼她現(xiàn)身,可是,她怎么能出去見她們呢?又怎么能讓飛天樓卷入修士之間的爭斗呢?
尚傾云抓著楊天飛的衣袖,認(rèn)真道:“我正走投無路,你就自己送上門了,這就是天意。楊天飛,你必須幫我?!?p> 楊天飛欲哭無淚,很想罵一句“去TM的天意”,可是,他看著眼前這張芳華已逝風(fēng)韻猶存的臉因為憂愁而顯得格外不勝涼風(fēng)的模樣,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放心,幾百年的交情,我自會幫你?!?p> 飛天樓這件事,要解決起來其實并不很難。
無終城畢竟有七星宗坐鎮(zhèn),尚家威逼利誘也不敢太過分,若是云老板堅持不賣,他們也是沒有辦法的。
問題就在于,尚傾云不能出面。
如此,要解決問題也很簡單。
楊天飛提議說,既然尚家造謠說云老板要出嫁,不如就順?biāo)浦?,他就以她未來夫婿的名義去見尚家人,幫她把這樁生意回絕掉。
尚傾云略一想,答應(yīng)了下來,請他第二日到飛天樓拜訪,到時候再詳談。
那日,楊天飛帶了聘禮,第一次登門拜訪,主要的目的是跟尚傾云商量下合作的細(xì)節(jié)問題,順道也讓飛天樓的姑娘們給做個見證。
楊天飛原本都想好了,他不是娶親,而是入贅,如此,尚傾云也不必離開飛天樓。等這段風(fēng)波過去之后,他就以出門做生意為由離開。日后尚傾云若是要嫁人,就說夫君出了意外死在外面了就行了。
要說楊天飛提出這個方案沒有一點私心,那是絕不可能的。
當(dāng)年金臺會上的意外邂逅,少年初見那般傾國傾城的容顏,可是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好幾夜。
如今幾百年過去了,他們又相遇了,竟然還有著如此相似的經(jīng)歷。
……嗯,這的確是天意啊。
尚傾云斟酌之后,覺得這方案可行,點頭同意了。
楊天飛心里正美著呢,雖是演戲,但假戲真做的,指不定就美夢成真了呢。然而,就在這時候,外面?zhèn)鱽砹饲瞄T聲,樓里的一位侍女來了,說有位客人想要上臺表演。
兩人密談的位置就在舞廳二樓的包間,拉開窗簾就能看到樓下的舞臺,視野極好。侍女口中的客人也在二樓,那邊的窗簾大開,能夠很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形。
“華裳?”
楊天飛第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女子的身份,感覺頗為詫異,“她怎么在這里?”
尚傾云問道:“什么人?”
楊天飛看著那邊的包間,摸著胡子道:“是豫章城的一位舞女。我記得她有個未婚夫在邊關(guān)當(dāng)兵,莫非是尋親來了?看她旁邊那位也不像個將軍啊。”
尚傾云道:“那位公子是個鬼修,應(yīng)該剛結(jié)嬰沒多久?!?p> 楊天飛回頭瞧了她一眼,“你……你不是……”
尚傾云眨了眨眼,“這是秘密?!?p> 楊天飛聳了聳肩,估計是尚家的獨門秘法。
尚傾云摸著下巴,思忖道:“她一個弱女子,特地從京城跑到邊關(guān)來,定然是為了自家未婚夫,可如今卻在這里……我聽說,困在天息界的還有黎國鎮(zhèn)北軍的一支輕騎隊,兩國邊關(guān)很可能因此而再啟戰(zhàn)端……莫非這姑娘的未婚夫也在其中?”
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將那侍女叫過來耳語了幾句,道:“他們應(yīng)該是住在君安客棧的,你去那里問問,快去快回?!?p> 侍女領(lǐng)命,小跑著離開了。
楊天飛問道:“你打什么主意?”
尚傾云微微挑眉,淺淺一笑,道:“若是我猜的不錯,本姑娘應(yīng)該不用跟你假成親了?!?p> 楊天飛:“……”
干笑兩聲,問道:“你想讓那小白臉扮你夫君?就你這徐娘半老的……嘖……哎!怎么還動手了?”
尚傾云隨手拿起手邊的茶杯就砸了過去,末了,拍了拍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打算將飛天樓賣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