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克行和賴仲愷也跟著笑了，他們都不是書畫專家，雖然閑著無聊時也會收藏一些書畫，但都是為了掛在家里當(dāng)點綴的。論起對書畫的鑒賞水平，可能三個人加起來還不如一個三流書畫鑒賞專家。
而張大千，模仿能力又是出名的強，畫出來的東西往往以假亂真，連很多一流鑒賞家都能被他騙過去。三人更別想看出什么破綻了。
店主同樣拿不準(zhǔn)，否則，這畫也不會被他掛在這里了！
沒奈何，幾人只好一起看向毛乙銘，看他怎么說。
“嗯？這個……運筆倒是有點張大千的痕跡在。”
店主聞言頓時大喜！
但還沒等他高興的笑出來呢，就聽毛乙銘話鋒一轉(zhuǎn)，又道：“可是，張大千的畫風(fēng)本來就是吸取了很多前人的手法，所以前人畫中有類似張大千的痕跡……不，應(yīng)該說，張大千話里有前人痕跡才對，光靠這一點，實在沒法判定這畫就是張大千的?！?p> 見店主的表情又垮了下來，毛乙銘趕忙又道：“不過要是讓我說的話，這畫至少有七成可能，就是張大千的！”
七成，這個把握已經(jīng)很高了，尤其是從毛乙銘口中說出來。
但要想拿毛乙銘的話當(dāng)憑據(jù)，把這幅畫作為張大千的真跡賣出去，還不太容易。除非毛乙銘肯在畫上蓋個收藏印章，最好再留個字據(jù)，明確的注明他認(rèn)為這畫就是張大千的。這樣，遇到信得過毛乙銘鑒賞水準(zhǔn)和人品的買家，才會花高價來買這幅畫！
可是店主自問，何德何能讓毛乙銘給他做這樣的擔(dān)保呢？
他很崇拜毛乙銘是沒錯，但毛乙銘卻是今天才跟他認(rèn)識??！
而名家又都是很愛惜羽毛的，給人擔(dān)保，萬一翻車了就會嚴(yán)重影響名聲和信譽，所以店主也不好開口求毛乙銘。
……
白克行干脆直接問：“小陳，我們都很相信你的眼力，你既然說這是張大千的，那就一定是?？晌覀兪窃谡也坏角袑嵶C據(jù)，請問你有什么辦法證明嗎？”
店主聞言，趕忙也希冀的看向陳羽。
其實店主心里還有點疑惑——這幅畫要真是張大千的，那陳羽怎么不偷偷的低價把它買走，而要告訴他？這太不符合常理了，除非陳羽是雷鋒！
陳羽也不藏私，當(dāng)即朗聲道：“先說動機。陳師曾，名氣不大，現(xiàn)在他的畫作拍賣價也就萬把塊，最多十幾二十萬一副。不是專研書畫的人，可能連他的名字都沒聽說過……所以，鼎鼎大名的張大千為什么要仿冒陳師曾呢？”
“很簡單，不能用現(xiàn)在人的眼光來看問題。陳師曾是清末民初人，是蔡元培特邀的首屆北大書畫教授、華夏書畫協(xié)會創(chuàng)始人之一，還在民國文化部擔(dān)任過高官！梁啟超，當(dāng)時就稱贊陳師曾是‘華夏現(xiàn)代美術(shù)第一人’！”
“另外，陳師曾還喜歡提攜后進(jìn)?，F(xiàn)在婦孺皆知的大畫家齊白石，就是被陳師曾發(fā)掘、并運作成名的。齊白石在自傳中就說，如果沒有陳師曾，就沒有他！所以，在民國時期陳師曾可謂是大名鼎鼎，說是華夏書畫界執(zhí)牛耳者都不過分?！?p> “所以陳師曾的畫，在當(dāng)時可是非常值錢的。而眾所周知，張大千青年時家道中落，就仿冒了很多前人畫作拿去賣錢。當(dāng)時陳師曾的畫那么受歡迎，被張大千選做仿冒目標(biāo)，自然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了?！?p> 眾人頻頻點頭，認(rèn)同陳羽說的道理。
“了不得！”
毛乙銘更是忍不住贊嘆：“想不到小陳年紀(jì)輕輕，對這些百年前的逸聞舊事，竟然也了解這么多。”
“后生可畏??！”
“是呀是呀……”白克行等人跟著表示贊同。
高一曼緊緊偎依在陳羽懷里，抬頭用崇拜的眼神望著他，一臉為自家老公感到驕傲的表情。
店主對陳羽的故事更是重視，仔細(xì)的都記在心里——有人說賣古玩就是賣故事，雖然夸張了點，但一件古玩背后的故事越精彩、越詳盡，這件古玩的價值肯定就更高，這倒確實是古玩行里的一個規(guī)律。
舉例來說，兩只古董酒杯，都是魏晉南北朝時的，品相也完全一樣。但要是能證實其中一只是王羲之等人在“曲水流觴”時用過的，而另一只則沒什么來歷，那么兩只酒杯的價值肯定是天壤之別！
“其次?！?p> 就聽陳羽接著道，“同時也是最重要的證據(jù)，你們看一下右下角那兩片湊成X形的芭蕉葉，就懂了?！?p> 聞言，毛乙銘等人趕忙又湊在那副畫前，仔細(xì)看了起來。
“??！”
“哎呀！”
“還真的是？”
眾人只看了一眼，立刻都驚呼連連，搞得高一曼也忍不住好奇，上前看了一下。
“啊，我看到了！”
高一曼驚喜的笑了，“這葉子上面有字，‘張大千爰’，正是張大千青年時期常用的落款，字體也對的上?！?p> “沒錯?！泵毅懙溃坝辛诉@四個字，對這幅畫是否張大千所做，我就有十成把握可以篤定了！”
店主更是開心得都快手舞足蹈了！
他本人也是很懂書畫的，那四個字是否張大千的字跡，一眼就能看出來。畢竟這個簽名可不像畫作本身，故意模仿別人筆跡，讓人拿不準(zhǔn)……
“厲害??！小陳的眼力……我以前還覺得跟我最多只是五五開。但現(xiàn)在我必須得承認(rèn)，小陳已經(jīng)超過我太多了！老頭子我，甘拜下風(fēng)！”毛乙銘苦笑感慨?！叭绱嗣黠@的四個字，我們這么多人看了那么久都沒看見，小陳卻一眼認(rèn)出，厲害！”
白克行等人也都笑著點頭，全都贊許的看向陳羽。
陳羽趕忙謙虛：“毛老師千萬別這么說，僥幸罷了?！?p> 其實張大千落款那四個字，要說明顯也明顯，但要是隱蔽卻也真的很隱蔽！著東西也不是眼力好就一定能發(fā)現(xiàn)的。
那兩片芭蕉葉，是淡黑色的，上面還畫了深黑色的葉梗。而落款的四個字，則是用介于淡黑和深黑中間的墨色，直接寫在葉片上。字的顏色跟葉子顏色差別本來就小，又寫在雜亂的葉梗上，想發(fā)現(xiàn)真的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