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一釀酒廠
李玉樹是個實干家，他到贏城縣當縣長之后，一直竭盡全力想把贏城那些老掉牙的落后國企扶起來，讓他們在改革的大潮里煥發(fā)生機。
呃，其實一開始他也想看看能不能改制賣掉一些，
但贏城的那些國企競爭力還不如牟鋼，幾個改制方案拿上來，李玉樹一看這不就是拿著國家的錢自己當經(jīng)理，一旦出問題再抓緊跑路的套路，要是讓這種人發(fā)了財，李玉樹覺得自己良心過不去。
也是因為這個，他否決掉了縣內幾乎所有的改革方案，也自然被視為保守派，現(xiàn)在壓力非常大。
贏城的第一釀酒廠能不能重新煥發(fā)生機關系到李玉樹的前途，他不得不竭盡全力。
第二天一早，他就派人開車接王壯飛和門田智慧子一起去第一釀酒廠考察。
王壯飛不想再跟門田智慧子扯上什么關系，趕緊推說自己一個搞機加工的懂什么造酒，還是抓緊算了。
可門田智慧子不依不饒地表示自己只跟王壯飛合作，要是王壯飛不去，她就去牟州周圍爬爬山，也懶得去酒廠湊熱鬧。
王壯飛萬般無奈，也只好硬著頭皮上車，坐在后座，而門田智慧子也順勢坐到他的身邊。
“王先生，您讓我失去了一大筆錢，說什么我都得讓您幫我賺回來。
不然我不會罷休的?！?p> 門田智慧子在車上用日語撒嬌般地說著，聽得王壯飛一陣陣頭皮發(fā)麻，而早得到關照的司機則認真看路開車，哼著歌完全把后座的兩人當空氣。
贏城縣第一釀酒廠藏在一大片平房中間，乍一看占地面積不小，王壯飛進去之前還樂觀的估計這個廠的最少有七個車間，可靠過去才發(fā)現(xiàn)，他們居然只有兩個車間……
“其，其他的地方都是什么？”
門田智慧子看著周圍的圍墻，也產(chǎn)生了跟王壯飛同樣的疑問。
李玉樹無奈地苦笑道：
“這周圍……都是家屬區(qū)啊?！?p> 巨大的廠區(qū)內充滿了生活氣息，除了最中間的兩個車間似乎還在運行，周圍到處都是三三兩兩到處亂跑的孩子、推著自行車賣冰糕的大爺、還有一邊織毛衣一邊聊天吹牛的大媽。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酒糟味，讓人聞得頗為上頭，王壯飛和門田智慧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不解。
第一釀酒廠的廠長盧光明昨天就接到通知說上面的領導要來，今天他本想好好清理一下廠區(qū)衛(wèi)生，讓領導的印象稍微好一點，可無奈這些大爺大媽誰也不聽盧光明指揮，甚至還有幾個大爺舉著蒲扇滿不在乎地道：
“什么領導，領導我見得多了，你把他叫來，讓大爺我給他上上課！”
李玉樹的臉色非常不好，他之前就知道釀酒廠的人不好對付，沒想到居然不知輕重到了這種程度。
他知道盧光明這個兢兢業(yè)業(yè)的外地人已經(jīng)十分盡力，也不愿當著王壯飛的面訓斥他，只好擺擺手，道：
“王先生、門田小姐，我?guī)?，咱們先請吧！?p> 在王壯飛的印象里，釀酒廠的下場比機械廠還慘。
機械廠的員工經(jīng)過了一段非常艱苦的歲月，等十多年后牟鋼重組機械廠之后還能混到一點退休金；
可第一釀酒廠后來改制失敗，廠長卷錢跑路，大量的設備、廠房都被抵押給銀行，在加上養(yǎng)老金制度還不健全，導致他們絕大多數(shù)人被迫下崗，苦苦度日。
難啊……
門田智慧子輕啟紅唇，嘆道：
“這個地方，估計是無藥可救了。”
“我覺得還能搶救一下，”王壯飛隨口道，“不過看樣子是要搬遷……或者干脆成立一個新廠?！?p> “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投資?！遍T田智慧子道，“算是補償我?！?p> 投資投資，這個女人真是掉進錢眼里了。
盧光明給王壯飛找了幾個安全帽，賠笑道：
“讓二位見笑了。
其實我們廠本來不小，在這院墻里面有好多車間，
但，但后來因為一直虧損，產(chǎn)量大幅壓縮，好多車間開不起來，就成了這樣。”
門田智慧子不解地道：
“好多車間開不起來我理解，可為什么這么多跟生產(chǎn)無關的人員居然能住進廠區(qū)，
這也太荒謬了。”
盧光明苦笑道：
“當時市里其他廠都給員工分房子了，我們廠別說分房子，工資都發(fā)不下來，好多員工紛紛來廠里鬧事。
為了平息事態(tài)，當時的廠長決定將廢棄的廠房改建成職工宿舍，就……”
王壯飛和門田智慧子都十分無語，門田智慧子無奈地道：
“還有這種事，就算當時他們鬧事，你當了廠長，也應該想辦法把他們搬出去才是。
這么多家屬住在廠區(qū)內太不像話了?！?p> “搬不出去，”盧光明無奈地道，“這些人巴不得住在里面，用廠里的水、廠里的電，生活別提多開心了。
唔，廠區(qū)外面的平房足夠他們住，可叫他們出去，他們非得造反不行?！?p> 門田智慧子噗嗤一笑，用日語道：
“王先生有沒有辦法讓這些人自愿搬走，要是能讓他們搬走，我可以以個人名義先投資一百萬……人民幣。”
“辦法當然有，門田小姐要是愿意賭一把，我肯定樂意奉陪?！?p> 真是土豪，一百萬說扔就扔了。
幾人繼續(xù)往前走，終于來到了釀酒車間的核心區(qū)域。
一個稍微像樣點的白酒廠肯定有發(fā)酵車間、灌裝車間、鍋爐車間、化驗室以及專門的勾兌車間。
第一釀酒廠的車間面積不小，產(chǎn)品的口味也相當不錯，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小作坊的水平，但車間內的布置簡直是一塌糊涂。
設備安放不合理、生產(chǎn)工具沒有定置擺放、原料也扔的到處都是，車間里污水橫流。
甚至還有幾個老師傅拿著搪瓷缸，從儲酒罐里接出白酒，一仰脖子喝的干干凈凈，頗有李白斗酒詩百篇的架勢。
在車間的角落，還堆放著大量的閑置設備，上面已經(jīng)布滿灰塵和蜘蛛網(wǎng)，看上去頗有年代感。
王壯飛不太了解釀酒的設備，門田智慧子也是一知半解，盧光明解釋了半天，兩人都不笨，也聽懂了大概。
門田智慧子倒是不嫌臟，緩緩走到角落里觀察了一番，饒有興趣地道：
“灌裝機你們都不用？這灌裝機還是80年代生產(chǎn)的半自動灌裝機，還是挺不錯的了?！?p> 盧光明苦笑道：
“我們廠現(xiàn)在的產(chǎn)品打不響招牌，只能在本地賣賣散酒，不需要這種灌裝機。
哎，其實我們倉庫里還有貼標機和燈檢設備、烘干機，全都浪費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開起來。”
王壯飛看門田智慧子眼睛發(fā)亮，笑道：
“門田小姐也想在這里冒險嗎？”
門田智慧子認真地道：
“冒險家和莽夫是有區(qū)別的，如果王先生愿意幫我，這個險我可以試試，
如果王先生不幫我，我就不做無謂的冒險了?！?p> 王壯飛思考了一番，道：
“這里的設備比機械廠可領先太多，只要解決兩個問題就能重新煥發(fā)生機?！?p> “一是銷路，二是廠區(qū)那些人，對不對？”
王壯飛點頭道：“門田小姐真聰明?！?p> 盧光明苦笑道：
“誰說不是，這也是最難解決的問題?！?p> 李玉樹不快地道：
“你解決不了我才請來專家，王先生都這么說了，肯定有解決的辦法。”
王壯飛苦笑道：
“要解決這邊需要改制才行，如果不改制，神仙也沒有辦法?！?p> 李玉樹沉默了半晌，道：
“那，改制的方案呢？”
“改制的方案……呃，如果我來操作，還是國企和外資各占一部分股份，
使用這里的廠房和設備以及商標，具體怎么運營都是我們說的算?！?p> 李玉樹最害怕的就是國企改制會造成大量的國資流失，不僅沒有起到盤活資本的作用，反而會造成嚴重的后果。
王壯飛的建議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起碼在能最大限度保留國有資產(chǎn)，至于這些酒廠的家屬……
哎，企業(yè)利潤上去了，應該也有解決的辦法。
他立刻道：
“好，改制這個問題當然需要上面仔細商討，但是我個人全力支持。
王先生，酒廠拜托你了?！?p> 王壯飛趕緊搖搖頭道：
“李縣長是不是搞錯了，我是牟鋼的人，再說我也沒錢為改制投入資金啊？”
門田智慧子嫣然一笑，用漢語曖昧地道：
“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有什么好怕的？
牟鋼終究是給別人打工，還不如咱們聯(lián)手做點別的，
如果你實在舍不得牟鋼，我來當這邊的廠長，你可以垂簾聽政，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