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著沒事的時候,宋治經(jīng)常來這里聽書。
逐漸的,他倒是喜歡上了這種消遣方式,抿了一口酒,磕著瓜子,聽著說書先生天南海北的亂扯。
“話說那曹植年方七歲,七步成詩……”
“煮豆燃豆萁”???沒意思!
這個故事對受過現(xiàn)代優(yōu)良教育的宋治來說,都聽爛了,他還是想聽點有時代特色的東西,比方說才子佳人啥的。
可是現(xiàn)在回去也沒啥事干,飯也吃了,雞也喂了,回去也只能撿撿藥材,沒勁。
還不如在這里聽書呢。
宋治喝口酒,皺了皺眉頭,豎著耳朵繼續(xù)聽。
這書說的不好,酒也不好。
宋朝的酒,沒有經(jīng)過蒸餾,有一股子酸澀的味道,除了那些價值連城的酒之外,都不如現(xiàn)世的好喝。
“這曹植吟詩一首道……”
說書人聲音突然頓了一下,眾人尋著他的視線看去,原來從門口走來了一個肥胖的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氣勢洶洶,拉著說書人的耳朵就往外扯,“老不死的,跟我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哈!”眾人見狀,都大笑起來。
“老先生,一準(zhǔn)兒是今天上午又賭輸了銀子吧?”
大宋不禁賭,所以倒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
只不過,說書先生一溜煙兒就被扯的沒影了,少了說書人,大家伙干喝酒也覺得沒意思。
大家伙兒起哄,讓掌柜再補(bǔ)個說書人來,要是沒有的話,就沒人再不一壺酒也行。
掌柜的這忽然間的上哪兒去找說書人?
又不想補(bǔ)酒水,就推諉起來。
宋治看了看自己空了的酒碗,想了想自己會的段子,便大聲招呼起來,“掌柜的,我會說書!你要是再給我來一碗好酒,我就給你說一個,怎么樣?”
“你一個小娃子,會說什么書?”掌柜看了看宋治,不屑的揮揮手,“一邊兒去,別搗亂!”
“就是,小娃子會說書?還是快點找個說書先生來吧?”
“指不定小娃子就會說呢?讓他試試唄!”
喝酒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熱鬧,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少年郎,你盡管說,若是說的好,某請你一碗好酒,你休要理會那些扣貨!”一名壯漢聲音洪亮的說道。
他這么一說,在座的都鬧騰起來。
“說一個!說一個!說一個!”
掌柜的見氣氛已經(jīng)起來了,想攔也攔不住,于是干脆讓小二去拿來好酒來,直接端到了宋治的面前。
“今兒大家伙都在興頭上,小老兒也不能太小氣了。”
“小娃子,這個是我們店里珍藏的仙露醇,平時只有皇上和親貴才能喝的到,本店也只有不到兩壇的數(shù),半兩銀子一碗,你要是說的好,這個茶我就給你泡上!“
“你要是真能說出什么好書來,倒是也讓大伙兒高興高興。”
“好,好!”在座的眾人紛紛起哄,贊嘆掌柜的大氣。
宋治被大家的探尋的眼神盯著,倒是也并不發(fā)俱,他學(xué)著綠林好漢的樣子一抱拳,“那我就獻(xiàn)丑了!”
“話說這小娘子當(dāng)即看中了小叔子,整日的好酒好菜的侍候著,想找機(jī)會和小叔子親熱。”
“可是這小叔子是正派人,哪里肯讓嫂子壞了自己的名聲,當(dāng)即言辭拒絕?!?p> “后,小叔子公差出門,小娘子背著矮子官人在外邊偷人,結(jié)果被矮子捉奸,卻不想被奸夫踢傷,被小娘子毒死?!?p> “后來小叔子為兄報仇,卻被刺配邊關(guān)……”
宋治說的那叫一個激情洋溢,聽得人也是聚精會神。
不知不覺,講完“西門慶與潘金蓮”的故事,外面天都已經(jīng)黑了。
宋治摸了摸肚子,“好了,諸位,故事已經(jīng)講完了,我?guī)煾傅任一丶页燥?。?p> 說著,宋治抬起屁股就要往外走。
“小娃子,這怎么能說講完了呢?”在座的都聽得津津有味,突然聽到宋治要走,哪里肯放?
“就是,那個叫做武松的,后來怎么樣了?這樣的一條好漢,不能在路上被害死了??!”
“明日再講,明日再講?!?p> 宋治擺擺手,向眾人許諾,眾人這才肯罷休。
“小娃子,你明日再來的話,酒錢和瓜子錢我都給你免了?!闭乒衽牧伺乃沃蔚募绨蛘f道,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小娃子說書還真有一套,他開酒館什么樣的書沒聽過,只有這個小娃子說的書,讓他覺得最有意思。
“掌柜的,是你自己也想聽吧?我在你的酒館里說書,不收你錢就不錯了,免個酒錢還不是應(yīng)該的嗎?”宋治嘿嘿的笑了笑,擺擺手,走出了酒館。
“嘿!這小娃子,倒是機(jī)靈!”掌柜的看著宋治的背影,笑著搖搖頭。
平安堂。
林平背著手站在平安堂門口,看著天色黑的跟墨似的,焦急的跺腳。
天都這么晚了,那個小子怎么還不回來?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平急的額頭上開始冒汗。
想了想,林平?jīng)Q定還是去官府報案,出銀子讓官差幫著找找。
邁開腿剛要去衙門,就看到巷子口哪兒一個小小的人影,人影越走越近,不是宋治還能是誰?
林平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等到宋治到了跟前,劈頭蓋臉的就罵上了,“你又上哪兒野去了?能不能老老實實待在醫(yī)館,跟我學(xué)學(xué)針灸,學(xué)學(xué)開藥房子,整天到處亂跑,不干正事,早晚學(xué)的偷雞賭博,舍家敗業(yè)的成那不肖子!”
“師傅,我沒不干正事,我在興德酒館給人家說書呢!大家伙聽上癮了,纏著不放我走?!彼沃慰磶煾岛谥槪s緊解釋說。
他還想要娶師妹呢,可不能把師傅真給惹生氣咯。
經(jīng)過他這么一解釋,林平的臉更黑了。
這個混蛋小子,整天吆喝著要救大宋于危亡,就人民于水火,結(jié)果也一不見著好好讀書上進(jìn),二不見學(xué)著治病救人,整天搞些個旁門左道,現(xiàn)在又去酒館里說書了?
這樣下去,以后早晚成個浪蕩子!
還怎么繼承林家的醫(yī)館?
看來,是平時自己太過放縱他了!
想到這兒,林平拎著宋治的衣領(lǐng)子,就把他給拽到了院子里。
宋治一看就知道,自己也是要挨打了,立刻大喊大叫起。
他不是叫給林平聽的,那沒用。
他是叫給屋里的師娘聽和師妹聽的。
“哎喲喲喲喲……疼疼疼疼!??!師娘就我?。⌒熋茫。?!”
林平手里拿著藤條,宋治叫的越響,他打的越狠,追的宋治滿院子亂竄。
“怎么了,這是?”
師娘披著衣服從屋子里走出來,追著林平,“你把手里那藤條給我放下!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
師娘王林氏,年紀(jì)一大把了才有了一個閨女林瑯。
宋治五歲的時候家里發(fā)洪水,爹娘都沒了,就來了平安堂。
林王氏自然把宋治當(dāng)做親兒子看待。
宋治聰明伶俐,更得王林氏寵愛,所以他被打的時候,都是王林氏來護(hù)著他,不然他的屁股早就不知道開了幾次花兒了。
林平畢竟年紀(jì)大了,跑了半晌累的氣喘吁吁,一邊站著喘粗氣,一邊吹胡子瞪眼,“你就慣著他,使勁兒慣著!慣出一個敗家玩兒你哭都沒地哭去!”
“你問問他,今天都干啥了?”
“整天大宋大宋,我以為他有大志向呢!結(jié)果呢?他也不讀書,也不學(xué)醫(yī),你問問他,院子里的這些藥材他認(rèn)全了嗎?”
“整天只知道空談,不學(xué)無術(shù),在這樣下去,遲早變成敗家子!”
林平越說越氣憤,可是師娘卻不以為然。
“誰說治兒不學(xué)無術(shù)?那個藥雞不就是他想出來的嗎?你也不想想,你開醫(yī)館辛辛苦苦的才能賺幾個錢?治兒的雞一只就能賣到十貫錢!我們一下子就能賺六貫!治兒起碼還是非常有經(jīng)商頭腦的!就算是他不像學(xué)醫(yī),憑借他的腦子,以后做生意也行??!還能少了他口吃的還是怎的?!”
林平瞪著眼睛看著林王氏,氣的說不出話來。
過來許久,林平才指著林王氏罵了聲,“慈母多敗兒,以后他要是不成器,我看你怎么去見林家列祖列宗!”
說完,拂袖而去,林王氏喊他吃飯也不理會。
“你這孩子,出去喝酒就喝酒,說書就說書,偏偏這么晚回來,讓師娘和師傅擔(dān)心!”
林王氏故作生氣的拍了拍宋治的腦袋。
“師娘,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不敢了!”宋治撒嬌賣乖,師娘本來就是裝作生氣,怕他一個小孩子那么晚還在外面不安全,這時便也不再繼續(xù)追問。
飯桌上,王林氏給宋治夾菜,隨口問道,”治兒,今天喝的酒怎么樣,好喝嗎?“
“大宋的酒嘛,可惜……”宋治搖搖頭。
“可惜什么?”
“可惜用的少了道工序,所以一般的酒都不好喝?!彼沃我槐菊?jīng)的說。
“酒館里用的酒還不好?那你還喝?”師娘給宋治夾了筷子菜。
“師哥,你下次去喝酒能不我也帶上嗎?”林瑯看著宋治,小聲的說,“我也想去喝酒,聽你說書!”
宋治,“……”
林瑯眨巴眨巴大眼睛,“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