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混沌與秩序

　　“我去拍幾張照片，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p>　　方懿軒認真囑咐了身后的流川楓幾句，說完，他脫下妨礙行動的大衣，把它交給流川楓保管，順便往他手心塞了一張紙條。

　　脖子上掛著照相機的學生有些不情愿地把相機交給他的社長，僅僅穿著一件黑色T恤衫的方懿軒接過相機，向著視野中的化工廠走去。

　　走到化工廠倉庫門口，那里的監(jiān)控攝像頭被人提前破壞掉了，他閉上右眼，發(fā)動能力。

　　要遇見一個熟人了。

　　他沒有急著進去，而是悠哉悠哉地在門口徘徊著。

　　“等我有什么事嗎？”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男生的低沉嗓音。

　　方懿軒停下腳步，面朝著發(fā)出聲音的方向，笑瞇瞇地說道：“來都來了，為什么還遮遮掩掩的呢？”

　　黑暗中的來客現(xiàn)出他的樣貌：一個身穿淺灰上衣的褐發(fā)少年掀開原本籠罩全身的斗篷，空間仿佛被他撕裂出一個口子，六片白翼在他背后張開，不同于突然出現(xiàn)的空間能力者，在普通人眼中，他就是從“異空間”來到現(xiàn)實的“天使”。

　　學園都市第二位，垣根帝督，登場。

　　“真是高明的手段?！狈杰曹幑牧斯恼疲酥阅芸匆娢矬w，是因為物體反射的部分光線進入人眼，錐狀以及桿狀視網(wǎng)膜細胞將光線轉變成電波，視覺神經(jīng)將這些電波傳送到大腦，大腦最后將這些訊息轉為我們所看到的影像。

　　垣根帝督的能力是“未元物質”，他可以創(chuàng)造出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物質，這樣的物質不遵從現(xiàn)有的物理法則。

　　這件斗篷就是由他創(chuàng)造的物質構成，可以讓光線繞過他的周圍，因此人類的眼睛只能看見他身后的景象。

　　“預言者，這是你在都市傳說中的稱號，擁有這種特殊能力的你應該早就“看到”我的到來了?！痹鄱蕉嗽斨矍斑@位戴著眼罩的少年，“說起來，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啊?！?p>　　“鄙人十分仰慕閣下，有幸與尊駕同樣就讀長點上機中學?！?p>　　流川楓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見紙條內容后的他神色凝重，急忙掏出手機注意著時間，十分鐘后，他撥打了119，先聲明除了火警報警，還有叫救護車的要求，他按照紙條內容說清楚“未來”的事故地址，著重強調電話另一頭要請水穗機構病院那邊多出動幾輛救護車。

　　掛掉電話，流川楓按照紙條上的要求堵住雙耳。

　　“先聲明一下，我的能力并非預言?！狈杰曹幹币曋鄱綒怛v騰的眼神，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很遺憾，我們不是一路人，用我家鄉(xiāng)的話來說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p>　　“可惜啊，看來你沒預料到自己的死亡，真是難為你臨死前強裝鎮(zhèn)定了?！焙职l(fā)少年嘴角上勾，“我也不想殺死校友啊?！?p>　　果然就和自己剛剛來到化工廠時用能力預見到的一樣，這次談話談崩了。

　　“嘛，雖說不想和你作對，命運卻不允許，我和你一樣都是被逼無奈嘍?！狈杰曹幘従徴卵壅?，他的左眼睜開，垣根帝督看見之后先是大腦空白了一剎那，這一剎那甚至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哼，讓我分神的時間太短了，要是再長一點，說不定你還有機會?！睗嵃椎挠鹨砻偷厣煺归_來，朝著傳說中的“預言者”刺來。

　　“一瞬間足矣?！鄙倌暧悬c艱難地把左眼閉上，戴好眼罩，頭也不回地離開現(xiàn)場。

　　剛走出化工廠大門，方懿軒不慌不忙地捂上耳朵。

　　“轟”的一聲，化工廠的倉庫爆炸了，一朵蘑菇云從地上升起。

　　“方大哥，你…”流川楓看見了升騰的蘑菇云和火光，這一切都和紙條上的文字對上了，他狠狠咽了咽口水，恐懼地望著從火海和爆炸中安然走出的方懿軒。

　　“我們先離開這里”，他低聲說了一句，流川楓忙不迭地點頭，他恨不得自己沒來過這里。

　　消防車和多輛救護車正好趕到事發(fā)現(xiàn)場，化工廠旁邊就有一所學生公寓。聽著不遠處的百千人的大聲呼喊，百千學生的哭泣聲，百千狗的吠叫，中間夾雜著噼里嘩啦房屋倒塌的聲音，烈火燃燒的爆裂聲，嘩啦啦的風聲，千百種聲音一同響起，又夾雜著成百上千人的求救聲，救火的消防員們尋找被困者的呼喊聲，救護車獨特的聲音，凡是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有的聲音，沒有一樣缺少的，即便流川楓有上百只手，每只手有上百根手指，也不能指出其中的哪一種聲音來。

　　當然了，他此時的心思不在那方面。

　　“你的下一句話是，這是不是我做的？”方懿軒打了個哈欠，轉頭看著瑟瑟發(fā)抖的流川楓。

　　聽到這句話，他抖得更厲害了，甚至“噗通”一聲跪下來：“大…大哥，饒我一命吧?！?p>　　“我又不是殺人如麻的戰(zhàn)爭犯，你怕什么？”話雖如此，戴著眼罩的少年把他扶起來，放慢腳步，“事實上這件事必然發(fā)生，我已經(jīng)在“法則”的允許范圍之內把損失降到最低了?！?p>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是預言能力者。”

　　垣根帝督要是聽到這句話，絕對會罵出聲來。

　　“對啊，老大哥你可以看見未來?！敝暗囊磺卸加辛撕侠淼慕忉?，流川楓一下子恢復了正常。

　　“哎，方大哥，你能不能預言一下俺什么時候能找到女朋友啊，她漂亮不？”

　　兩人漸漸走遠，流川楓剛從死亡的恐懼中恢復過來，便開始關心起自己的個人幸福問題。

　　“那個混蛋…”

　　垣根帝督悠悠醒來，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暗部“SCHOOI”的大本營內。

　　一位洋裝少女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看見他清醒過來便詢問：“垣根帝督，你到底碰到什么人了，能把你打暈，該不會對手是一方通行吧?！?p>　　“不是?！彼皇址鲋~頭，另一只手支撐著他從沙發(fā)上直起上半身，多虧了背后白翼的全方位保護，自己沒受嚴重的傷，只是被近距離沖擊波震暈了。“是那個自稱維護秩序的家伙?！?p>　　“維護秩序？是哪個風紀委員嗎？”獄彩海美感到難以置信，她還沒見過自家暗部的領導者戰(zhàn)斗吃過虧。

　　哪一位風紀委員有打倒他的實力？就算他們一起上都不會對垣根本帝督造成威脅。

　　她排除了同樣維護秩序的警備員，畢竟老師們不是能力者，更不可能威脅到垣根帝督。

　　“是“預言者”，我唯一可以確信的是，他的能力不是預言。”褐發(fā)少年的頭還在疼，他怎么也記不清對手是怎么使用能力的，只記得交手前他說的話。

　　“我的目標和你不同，如果我答應了你的要求，就違背了我守護秩序的初衷。”

　　“是的，這個世界起源于混沌（Chaos），但其后的平衡由秩序（Cosmos）維持，毫不夸張地說，若是混沌完全替代秩序，人類就會失去未來。”

　　“現(xiàn)在就是兩者間博弈的時候，我決不允許你增加多余的變數(shù)?！?p>　　……

　　“他在說什么啊，什么混沌和秩序?！痹鄱洁饺轮?，右手接過洋裝少女遞過來的一碗水，一飲而盡。

　　獄彩海美聽到垣根帝督的描述，提醒道：“他說的話是有根據(jù)的，古希臘著名歷史學家赫西奧德（Hesiod）撰寫的《神譜》和早期希臘神話都記載：宇宙之初只有卡俄斯，祂是一個無邊無際、一無所有的虛空，隨后祂依靠無性生殖從內部誕生了五大創(chuàng)世神，世界也由此出現(xiàn)。”

　　見到恢復一些精神的褐發(fā)少年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她接著說下去：“希臘語中這個詞的拼寫為khaos，其本意是“虛空、裂開”，后來衍生為英文單詞“chaos”，常被用來表示混亂、混沌，赫西奧德使用chaos這個詞描述秩序誕生之前的宇宙，與秩序誕生之后的宇宙cosmos（希臘語為Kosmos）相對應。”

　　“原來如此。”垣根帝督陡然想到，從古至今，人類總在試圖找出各種現(xiàn)象后面的原因(秩序)，并嘗試著建立完善的秩序管理所有人，各種社會意識形態(tài)正是“秩序”的體現(xiàn)。

　　但“混沌”，是無法避免的，無序在自然界無處不在，生物體內發(fā)生的基因突變、微粒進行的布朗運動、單個放射性元素的原子核發(fā)生衰變的時間……這些都是無法預測的，根本計算不出。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混沌學”迅速崛起為影響巨大的新興科學，有些系統(tǒng)的演變過程對初態(tài)非常敏感，也就是最初失之毫厘，最終可能謬以千里。這樣的系統(tǒng)便是“混沌系統(tǒng)”。

　　人們最耳熟能詳?shù)摹盎煦鐚W”案例，就是“蝴蝶效應”，在多種因素的共同推動下，一只在巴西雨林內扇動翅膀的蝴蝶可以引起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颶風。

　　這個世界，是混沌與秩序的統(tǒng)一。

　　但是，混沌怎么可能完全替代秩序呢？

　　垣根帝督怎么也想不通“預言者”阻止自己現(xiàn)在尋找“鑷子”的理由。

　　回到學生宿舍，方懿軒看著那天自己訪問星野蒼介的新聞，想起那天自己對他發(fā)動能力的結果。

　　和以往不同，他看到了一片混沌，方懿軒居然無法識別這個少年未來的大致方向，再后來，他對別人使用能力，都只能“看到”不久后的未來。

　　這意味著，這個世界原本的平衡要被打破了，混沌趨向于完全取代秩序。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p>　　他想起“老爹”在自己臨走前交代的話，用腦過度的他暈暈乎乎地找到床，衣服都沒來得及脫掉，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