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被情感“侵蝕”的你我
“昨晚你放過修洛爾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呢？”
“啊，那個…其實我一直認(rèn)為那位魔法師有自己的道理，只不過我和他應(yīng)該還有機會商量，”星野蒼介有些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退一萬步來說，哪怕我殺死他不會冒著任何風(fēng)險，今后很可能還會有別的魔法師來追殺我，所以根本沒有必要…”
星野蒼介的宿舍中，兩位少年正談?wù)撝蛲戆l(fā)生的事情。
“原來如此，你這樣做可以展現(xiàn)自己的態(tài)度：哪怕是想取你性命的人你都可以原諒，那么事情就有更多回轉(zhuǎn)的余地，至少，更多人可能會意識到還能通過談判解決問題，你今后的日子將安全許多?！?p> 方懿軒說著說著，流露出贊賞的眼光，看得星野蒼介有些不好意思，頭偏向窗戶一邊：“其實我沒有這么多想法啦…”
“不，你謙虛了?！?p> “這個真沒有，話說昨晚你好像給了那個魔法師他好友的骨灰盒，那位布拉沃為什么去世了？”
“在阻止某個邪教喚醒巫撒耶的過程中，我沒有及時趕到，導(dǎo)致他犧牲了?！?p> “這樣啊…”星野蒼介失落地垂下頭。
“你自責(zé)個什么勁啊，”方懿軒的語氣有點無奈：“當(dāng)時你完全不知道此事，更談不上幫忙了。”
“不，我想到別的事情?！?p> “方便透露一下嗎？”
星野蒼介沉默了好幾秒才開口：“其實我注意到，修洛爾在看見骨灰盒的時候完全喪失了戰(zhàn)意?！?p> 方懿軒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那位布拉沃，看來就是他的好友吧。以往，我一直以為悲傷的情感會讓人變得越發(fā)堅強，但其實不是的，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更惡心的是過往生活要繼續(xù)維持下去，受傷的人們要繼續(xù)尋找生活的意義，還要為了這種“意義”在陌生人乃至親人面前強顏歡笑，我認(rèn)為活著的人只要還保留著情感，往往會比那些逝者更加痛苦?！?p> “你說的沒錯?！?p> “昨晚戰(zhàn)斗前，我曾以為阿茲特克戰(zhàn)士都是將生死看淡之徒，但修洛爾的表現(xiàn)提醒我，他們也有情感，依我淺見，情感的衍生品中有一樣?xùn)|西—共情?！?p> “所以，你為什么又談到“共情”這一概念呢？”
“我們還是先談?wù)勑蘼鍫柊?，接過骨灰盒后，他的情緒受到了一次沉重打擊，在此之前我即便用長槍頂著他的喉嚨，也只能讓他坦然認(rèn)輸，我能看出，修洛爾在敗北后毫不在乎自己的生命?！?p> “那么可想而知，這樣一個不愛惜自己生命的人，不可能憐憫他心目中必須除去的對象?！毙且吧n介用手指了指自己，不過他的這一舉動顯得有些多余：“聽完我的自白后，他的殺意消減了些，但并未完全消失，直到你的出現(xiàn)?！?p> “結(jié)論顯而易見了，比起自己或目標(biāo)的生命，他更在乎他“大哥”的存在?！狈杰曹幾龀隹偨Y(jié)：“布拉沃以前和我說過，他在旅行途中搭救過一個年輕的阿茲特克魔法師，兩人的感情勝似親兄弟?！?p> “這就是我要說的。”星野蒼介嘆息道：“如果他一開始不知道布拉沃的死訊，那么應(yīng)該向你追問那場事故的來龍去脈，可他僅僅是接過骨灰盒，臨走時還感謝了你，由此自然可以推測出修洛爾早就知道布拉沃身亡的事?！?p> “昨晚我仔細(xì)觀察過，他的眼里除了悲傷，還有后悔?！毙且吧n介說出他的發(fā)現(xiàn)：“悲傷不必多說，那么他后悔什么呢，我想，最大的可能是修洛爾對我產(chǎn)生了共情，畢竟他剛剛聽完我的自白。既然失去身邊的朋友會在人的心底留下深深的傷痕，他已經(jīng)體會到這種痛苦，所以很難再去嘗試殺死一個女孩的哥哥?！?p> “你讓我想起我以前一個朋友了，嗯，說是朋友或許是我自作多情，總之是一個熟人，現(xiàn)在的你和他真的很相似。”方懿軒瞇著眼睛，又忽的睜開：“你的推斷絲絲入扣。”
“我要說的重點，不是這個，話說到這，你或許已經(jīng)知道我想要表達(dá)什么了。”
“說出來吧?！?p> “對我而言，情感，或許是侵蝕自己的慢性“毒藥”，我曾以為重新與妹妹團(tuán)聚的自己得到了救贖，可事實并非如此?！?p> 少年的語速漸漸加快，單詞似乎有著無法觸摸的高溫，逼得他不得不吐出來。
星野蒼介早就想一吐為快了，他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一個給這些天積郁在心中的糾結(jié)畫上休止符的機會。
“何以見得？”方懿軒并沒有對他的話起什么反應(yīng)，只是饒有興致地聽取星野蒼介的獨白。
“修洛爾會因為共情而放棄刺殺我的打算，看似堅定的意志在情感面前絕非堅不可摧，那么我呢？”
“你當(dāng)然會這樣說：“那么你與修洛爾戰(zhàn)斗時，難道沒有帶上感情嗎？”，我當(dāng)然有。”
“因為情感，我終于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意義，同時擁有了一份對于“生”的眷戀，這既能讓我為了別人而保護(hù)自己，也蘊含著新的危險?！?p> 方懿軒沒說什么，他靜靜聽著少年吐露的心聲。
“在我們倆第一次見面后，你的所作所為不同于修洛爾，他一開始就嘗試殺死我，永絕后患，而你和我一起尋找著擺脫“混沌”的可能，于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也漸漸期待著未來了，那個一切回歸正常的未來。”星野蒼介說著說著，望向窗外那條寬廣的河流，其上橫跨一座鐵灰與紅色相嵌的鋼架橋，那里的景色與往常相比沒有什么不同。
“但是，”星野蒼介話鋒一轉(zhuǎn)：“如果有一天，我的情況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我相信你會踐行你之前的話，而我，很有可能因為情感欺騙自己，欺騙自己還存在著反轉(zhuǎn)的可能?！?p> “到了那時，強行追求所謂生活“意義”的我將為了那個對自己撒的謊與你戰(zhàn)斗，戰(zhàn)斗可能波及無辜人員，乃至…”
“我們出去走走吧?！狈杰曹幍奶嶙h打斷星野蒼介的話。
……
“附近沒有別人，剛好試試你的能力?！狈杰曹幵阡摷軜蚺蕴嶙h道。
星野蒼介看著眼前寬闊的水面：“怎么試??？”
“將這向西流淌的河水轉(zhuǎn)向，讓它倒流?！?p> “你在開玩笑嗎！”
“我是認(rèn)真的，而且，我會根據(jù)結(jié)果對你今后的方向提出一定的建議，加油吧！”
少年深吸一口氣，義無反顧將手伸進(jìn)河水中，原本微波粼粼的藍(lán)色“綢帶”輕輕飄動起來，水面流速肉眼可見地減緩許多，又大約過了十秒鐘，飄蕩在河水上的一片葉子竟然真的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半分鐘后，那條寬廣的河流穩(wěn)定地保持著與之前相反的流速。
“盡量堅持住?！?p> 足足十五分鐘過去了，星野蒼介累垮在河岸邊，一旁的方懿軒及時將他扶起來。
“感覺怎么樣？”
星野蒼介輕微地?fù)u了搖頭，表示他沒力氣說話。
“沒想到你能堅持這么久，原本我是想借助河流告訴你，擁有情感是人類不可避免的事情，然后再慢慢進(jìn)行開導(dǎo)。但現(xiàn)在，我對你的心理障礙有了更好的解決方法?！狈杰曹幙粗飨驖u漸恢復(fù)的河流，點了點頭。
“什么方法？”星野蒼介艱難地問道，緊接著胃里一陣涌動，在方懿軒的攙扶下，暫時用不了能力的他斷斷續(xù)續(xù)地朝河里嘔吐，好一會才消停下來。
“當(dāng)然是加緊訓(xùn)練，提升你的能力等級，至少，要讓你能使這條河流一天一夜都處于倒流狀態(tài)。不然“定向轉(zhuǎn)移”就被白白浪費了，”星野蒼介明明處于虛弱狀態(tài)，方懿軒倒是躊躇滿志：“喂，你怎么暈過去了，振作點！”
至少，星野蒼介在此時體會到了“恐懼”這種情感，他甚至幻想自己剛才吐出了一部分體內(nèi)器官，憑心而論，這比普通的死亡還要痛苦，少年再也不想經(jīng)歷第二次。
“剛剛到底是誰做出了這么帥的壯舉！”一位頭上綁著白色頭巾、穿著印有旭日圖案運動服的男高中生沿著河岸一路尋找，終于發(fā)現(xiàn)了星野蒼介和方懿軒兩人。
“是他?！狈杰曹幹噶酥阜籽鄣男且吧n介。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那位男高中生感嘆道：“對了，自我介紹一下，俺叫削板軍霸?！?p> “你是那位Lv5嗎，幸會幸會，我叫方懿軒，他叫星野蒼介。聽說你還挺樂于助人的，我有一件事情或許需要你幫忙…”
“請說吧，俺喜歡直接一些的交談?！?p> “這位星野少年渴望戰(zhàn)斗，但他不愿傷害別人，一直以來又缺少一個合適的對手，所以他開始挑戰(zhàn)這條河流，我希望你能在未來一個月內(nèi)成為他的陪練?！?p> “這是何等的覺悟與根性，俺知道了！”削板軍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豪氣地宣布道：“我很中意他，讓我助星野少年一臂之力吧！”
星野蒼介清醒時最不愿看見的一幕，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