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光影詩人，忘卻之海

　　星野蒼介離開后，方懿軒打開床下藏好的盒子，將那張武器設(shè)計圖折疊好放入，現(xiàn)在，它安安靜靜地和那卷繃帶躺在一處。

　　手指無意間觸碰到盒子底部的一沓紙張時，方懿軒依然是面如平湖，他還依稀記得那些邊緣微微卷曲的紙上記載了哪些內(nèi)容。

　　事實上，正如星野少年所言，那些還未遺忘的過往，已經(jīng)被之前的自己用筆及時記錄下來。

　　但，自己不愿去看，因為恐懼，哪怕那些文字挽救了即將消亡的部分記憶，方懿軒還是漸漸失去了關(guān)于過往的一切情感。

　　無所謂懷念與逃避；無所謂遺憾與滿足；無所謂恨與愛，那些經(jīng)歷更像是別人的傳記內(nèi)容，自己寫下的故事也不該成為所謂“自傳”。

　　現(xiàn)在的我，不再是那個世界的我。

　　修忒斯之船的絕大部分被無情的海浪卷走，自己對此無能為力，只能抱著僅剩的一根桅桿漂流到下一個島嶼，用樹木制成新的部件，再將它們一一組裝，竭力還原過去那艘船的模樣。

　　精疲力盡后，少年在空蕩蕩的甲板上不知所措。他在海浪中忘卻，“全新”的軀殼內(nèi)，破損的靈魂在彷徨。

　　短信提示音打斷了方懿軒的追憶，藍花悅的位置信息顯示在手機屏幕上。

　　那里不遠，很快能趕到，方懿軒沒有繼續(xù)想下去，而是默默記住藍花悅的位置，然后，向著她所在的方向狂奔。

　　……

　　半路上的星野蒼介很快也注意到那條短信，但此刻他正坐在通往第七學(xué)區(qū)的磁懸浮列車上，要想趕到目標地點，他只能先等待列車在下一個站臺停下。

　　那里距離方同學(xué)宿舍不遠，星野蒼介這樣想著，撥打了方懿軒的手機號碼。

　　“方同學(xué)，我妹妹…”

　　“稍等一會再回復(fù)，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在你妹妹發(fā)送的地點附近，不過好像遇到麻煩了，你來的時候小心點。”

　　方懿軒已經(jīng)身處“那個位置”，但他的周遭覆蓋著乳白色霧氣，哪怕是輕吸一口氣，肺部都幾乎涌入實質(zhì)性的小股水流，這濃霧與那種烘托仙氣的環(huán)境亳不沾邊，簡直令人窒息。

　　霧氣不是一出門就展現(xiàn)在眼前的，而是在他即將抵達時在眼前產(chǎn)生，方懿軒僅僅思考了一瞬便沖入其中，他清楚這種環(huán)境有利于敵人突襲而不利于自身的安全，但出于盡快營救藍花悅的原因，他還是徑直沖了進去。

　　左腳踏入霧氣中的一刻，少年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扭腰向身后看去，天地間充斥著數(shù)不清的“白紗”，再回頭跑幾步，景色仍然沒變，他暫時無法跑出這片迷霧。

　　于是，方懿軒只好朝著記憶中的位置行進，向左轉(zhuǎn)彎時，他摸到了一旁熟悉的學(xué)生公寓墻壁，上面那些圖案與特定標識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方懿軒又打開手機上的導(dǎo)航軟件，信號依然存在，而且強度不低，看來自己依然在現(xiàn)實中的學(xué)園都市境內(nèi)，就在距離“目標地點”不遠的位置。

　　“方同學(xué)，你終于來了。”前方的霧氣中出現(xiàn)一個模糊的身影，聽上去似乎是藍花悅的聲音。對方又走近幾步，方懿軒這才看清來人正是給他發(fā)來信息的藍花悅。

　　“這霧氣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懿軒后退幾步，用質(zhì)詢的目光望向藍花悅。

　　“我也不清楚，意識清醒后周圍就變成這樣了?！彼{花悅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發(fā)消息之前我好像遇到了一個大姐姐，奇怪，想不起來她的名字和長相了…”

　　“原來如此，我們已經(jīng)在敵人的控制中了。”

　　方懿軒從翻動的書頁中掏出那把長劍，感受著周圍環(huán)境的變化以及那些旁人無法觀測乃至干擾的“線”。

　　無數(shù)人的命運相互交織，便是一個時代，而他手中的長劍可以將個人的一部分“命運的絲線”輕易斬斷。

　　“巫撒耶”事件后，方懿軒決定盡可能避免使用那種不穩(wěn)定的力量，轉(zhuǎn)而拾起過往的戰(zhàn)斗技巧，“無定一端”的干涉程度極其有限，那就加上手中這把武器進行作戰(zhàn)。

　　濃霧環(huán)境必然對敵人有利，那么他/她會用什么方式發(fā)起進攻呢，還是說…對方的攻擊已然開始，只是自己未曾發(fā)覺？

　　“呆在原地不是個辦法，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里?！?p>　　方懿軒完全感知不到附近敵人的存在，他內(nèi)心的不安感愈發(fā)強烈，只好帶著藍花悅沿來時的路走回去。

　　霧氣有如從云端傾倒而下的牛奶，空氣中的水汽無色無味，無數(shù)小水滴表面都形成了反射面，將外界照射進來的光線悉數(shù)反射，讓身處濃霧中的人在一片模糊中迷失方向。

　　天氣多云轉(zhuǎn)晴，無風(fēng)。這是方懿軒昨天看見的天氣預(yù)報，目前看來，只有無風(fēng)符合現(xiàn)在的情況，也正因如此，霧氣久久不散。

　　這種天氣下，水汽還達不到飽和的程度，濃霧只能是敵人制造的。

　　身后的藍花悅停下腳步。

　　“我想起來了?！彼难劾餄M是震撼與恐懼：“你快走啊，別管我！”

　　方懿軒轉(zhuǎn)過身，將擋在他與藍花悅之間的一道人影劈散。

　　利用空氣中液滴對光的反射與折射作用，形成類似于海市蜃樓的幻影，擁有如此龐大的計算量，以及遠距離對水滴精準操控的能力，這次的敵人…可真是棘手啊。

　　身上的衣服猛地繃緊，將方懿軒勒得喘不過氣來。

　　難道說，是衣料纖維中的水分在變化？

　　脖頸處的衣服邊緣迅速向里收縮，恍若成了一條試圖殺死獵物的蟒蛇，準備努力擠壓著方懿軒的動脈。

　　隨著“無定一端”發(fā)動，無形的“命運細線”被輕輕撥動，這詭異的情況終于得以停止，方懿軒的衣服形態(tài)不再變化，他忍著身體的疼痛，微微喘氣。

　　沒錯，從他踏入濃霧開始，空氣中的液滴就成為了敵人的攻擊手段，至于身上衣物中的水分，方懿軒猜想是受到那些液滴的影響。

　　既然如此，之前我吸入的那些水分會被對方控制嗎？

　　方懿軒握緊手中的長劍，將藍花悅護在身后。

　　大腦開始暈眩，濃霧中再次出現(xiàn)一個隱隱綽綽的人形，是敵人嗎，還是…

　　長劍在霧氣中劃過一道灰色軌跡，方懿軒完全清醒過來，直接朝著那人刺去。

　　并非幻影，而是實實在在的敵人，不過方懿軒沒感覺到自己刺中對方，劍鋒被什么東西牢牢吸住，巨力拉扯下差點脫手。

　　方懿軒的左眼閃過一絲寒芒，對方這下好像被劍刃刺傷，直接收回對劍鋒的吸附效果，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水仙花的清香。緊接著，周圍的無數(shù)液滴旋轉(zhuǎn)并融合起來，形成一前一后兩把高速噴射的水刀，目標正好是方懿軒以及藍花悅兩人。

　　“蹲下?！狈杰曹幇醋∷{花悅的肩膀，讓她蹲下身子，避開水流的切割，而他自己有驚無險地后仰，兩股高速噴射的水流撞在一處，水花四濺，給方懿軒洗了個臉。

　　這都有132.453859兆帕了，短短兩秒鐘已經(jīng)達到高壓水刀的標準，方懿軒閉上雙眼這樣想著，他的身體卻沒有停下來，而是在躲避的同時掏出那把弓，拉弓，蓄力，放箭，一氣呵成，透明的風(fēng)之箭矢將濃霧撕開一個大口子，視野清晰了許多。

　　不遠處，傳來一個女生痛苦的悶哼聲。

　　“趕緊停下，否則我可不敢保證她的生命安全。”

　　藍花悅的額頭滲出冷汗，她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方懿軒沒有回頭看藍花悅，他甚至連眼睛都未睜開，而是站穩(wěn)了繼續(xù)蓄力，憑感覺將箭瞄準著敵人的方位。

　　“該停下的是你才對，那天拍照片的幫兇就是你，我說得沒錯吧?！?p>　　聽到“幫兇”這個詞，伊洛拉垂下頭，她的臉上籠罩著一片陰影。

　　“沒錯，我是幫兇。不，我就是兇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