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克舍伊
九月二十日上午9：00，八號車廂與九號車廂連接處，瓦西里暗自消化著之前的信息。
竊聽的確是故意為之，但最后被發(fā)現(xiàn)這一點，他完全不愿看到。
昨日剛從學園都市逃脫的時候，瓦西里驚訝于提前準備好的偽裝證件，它們足以以假亂真，如果那些證件不是吸血鬼運用某種特殊魔法得到的產(chǎn)品，那么只剩下一種可能性。
有人在幕后提前安排好了自己的出逃路線，飛機飛向內(nèi)維其機場時，望月徹曾問他接下來是否直接乘機飛往北歐，但那時的自己卻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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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里意識到自己缺失了某段關(guān)鍵記憶，明明乘坐飛往丹麥的客機是最快途徑，但他偏偏選擇了運行距離長達9288公里、全程旅行時間166小時的俄羅斯號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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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參辰的這句話讓他醒悟過來，被遺忘的記憶漸漸返回到腦海中。
是的，俄羅斯成教檔案中的遠東001號地脈，他和那些流亡者一樣，正是為此而來。
如果茵蒂克絲和《靈寶玉鑒》筆記沒有出錯，那么全世界規(guī)模最大，同時也是最長的地脈正好位于西伯利亞鐵路干線之下，而遠東001號地脈的重要節(jié)點就在俄羅斯號列車停靠的站臺附近。
盡管伴隨著被俄羅斯成教發(fā)現(xiàn)的巨大風險，但瓦西里的真正目標是觀測地脈的流動狀態(tài)，研究更有效的能量利用方式，如果可以得到一些重要數(shù)據(jù)，那么以后的人身安全就多了一層保障。
很顯然，相比瓦西里，那些流亡者的做法更為激進，也更加危險，據(jù)伊萬諾夫所說，被他們稱作“克舍伊小隊”的成員們大都是從另外兩股十字教主要勢力以及北歐魔法結(jié)社逃出的囚犯，由囚犯們抱團取暖組成的恐怖組織目前已經(jīng)進入俄羅斯境內(nèi)，并且試圖通過攻占地脈節(jié)點的方式來取得和俄羅斯成教談判的籌碼，從而獲得一塊獨立的土地和強力的戰(zhàn)略武器。
（我們的運氣不佳啊，這樣一來，只要俄羅斯成教發(fā)現(xiàn)你有一點研究地脈的意圖，恐怕我們就會被他們順帶干掉。）
?。ㄕf得沒錯。）
本次被卷入兩股勢力爭端的瓦西里肯定了沫參辰的說法，既然已經(jīng)登上了俄羅斯號列車，就意外著自己無法置身事外，所以少年才會和俄羅斯成教人員達成暫時的合作關(guān)系，如果自己不主動跳進去，遲早會被逼迫著選擇立場，既然如此，那么還不如像現(xiàn)在這樣早一點站隊。
?。☉{我們現(xiàn)在的力量，是遠遠不足以招惹俄羅斯成教這一類勢力的。）瓦西里又在心里說了一句。
他回到包廂，向安東詳細地說明了這件事，但是對于自己主動乘坐俄羅斯號列車的真實意圖只字不提。
“我們真的遇上大麻煩了，”等到安東意識到整件事的嚴重性，他雙手抱頭，然后又想起自己從課本中學到的《出師表》：“這種性質(zhì)的事件，搞不好就是“創(chuàng)業(yè)未半而中道崩殂”?。 ?p> “等到午飯的時候，我們找機會再和伊萬先生交流一番，”瓦西里早早穩(wěn)住了自己的心態(tài)，反正自己已經(jīng)有過不少更危險的經(jīng)歷：“來，我們可以通過看書減少恐懼心理?！?p> “其實細想一下也沒什么，”安東的心態(tài)同樣很強大：“說起來，我們不是已經(jīng)惹上了學園都市嗎？”
“確實?！蓖呶骼锬脕硪槐尽抖砹_斯童話》，伊萬諾夫告訴他，現(xiàn)在并不急于找到列車上的組織成員，而是要等到列車進入站點時將所有恐怖分子一網(wǎng)打盡，從這一點來說，俄羅斯成教的目標不僅僅是保護所有地脈節(jié)點，還有借此機會消滅全體“克舍伊小隊”成員，這倒是很好理解的做法。
目前最有可能成為交戰(zhàn)場所的地方，是赤塔站一帶，但也不能排除“克舍伊小隊”進攻其他節(jié)點或者同時進攻多個節(jié)點的可能性。
克舍伊。
瓦西里翻開俄文版的《俄羅斯童話》，看到了相對應(yīng)的《勇士克舍伊》，他立刻翻到對應(yīng)的那一頁，開始了解這個俄羅斯童話中的經(jīng)典人物，既然俄羅斯成教給恐怖組織起了這個名字，那么一定具有某種寓意。
五分鐘后，瓦西里看完了整個故事，但這篇童話使他的內(nèi)心更加困惑不解。
總而言之，這篇故事里的克舍伊曾經(jīng)是一名勇士，然而征戰(zhàn)沙場之時卻因為遭到同伴出賣而被俘，多年后，他奮力掙脫了困住自己的生銹鎖鏈鎧甲，并向著曾經(jīng)的背叛者們復(fù)仇。
為什么俄羅斯成教會用克舍伊這一童話形象來稱呼那支小隊，他們不可能不清楚這一形象到底意味著什么。
“那是和克舍伊悲慘過去相關(guān)的故事?！碑斖呶骼锵?qū)γ娴穆冒檎故具@個故事后，安東扶了扶眼鏡，向他說明道：“實際上在俄羅斯，有關(guān)克舍伊的童話有很多，例如《瑪利亞·馬列夫娜》和《青蛙公主》。”
聽到這一句，瓦西里開始尋找那些與克舍伊相關(guān)的其它童話，在《青蛙公主》中，那位曾經(jīng)的勇士展現(xiàn)了截然不同的形象：克舍伊成了囚禁青蛙公主的邪惡國王，這個骨瘦如柴的老頭擁有傳說中的“不死之身”，為了將妻子從遙遠的王國救回來，伊萬王子（看到他，瓦西里忍不住聯(lián)想到了伊萬諾夫）在女妖的提示下想方設(shè)法將克舍伊殺死，最終，和大部分童話故事的結(jié)局一樣，伊萬王子和青蛙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白頭偕老。
至于殺死克舍伊的道具，則是一根神奇的針，那根針藏在一只雞蛋中，而雞蛋藏在一只鴨子體內(nèi)，鴨子又藏在野兔體內(nèi)，而野兔藏在一棵橡樹上的盒子里，伊萬王子掰斷針尖的那一刻宣告了克舍伊的死期。
安東從另一本日文版《俄羅斯童話》中找到了第二個版本的《青蛙公主》，并向瓦西里展示，在那個故事中，殺死克舍伊的方法變成了用一匹種馬將他直接帶到死神面前。
瓦西里想起了先前和沫參辰的聊天內(nèi)容。
所謂神話傳說一類的事物，本就經(jīng)過多代人后續(xù)的藝術(shù)加工，因此，真實情況可能和現(xiàn)如今流傳的版本大相徑庭。
童話也是如此。
“從前的勇士墮落成囚禁他人未婚妻的暴君，這種情節(jié)何嘗不是從現(xiàn)實當中獲取靈感呢，”安東感慨萬千：“克舍伊的復(fù)仇，終究還是失控了?！?p> 就在此時，瓦西里又將《瑪利亞.瑪列芙娜》閱讀完畢，在這個童話中，克舍伊被某人削弱了力量，十二條鐵鏈拘束著這位“不死者”，在遭遇伊萬王子后，他向?qū)Ψ劫u慘，請求伊萬王子讓他能喝水喝個夠，但在飲下第三桶水后，恢復(fù)曾經(jīng)力量的他掙斷全部鎖鏈，將恩人的妻子瑪利亞.瑪列付娜搶到了自己的巢穴中。
安東注意到瓦西里陷入了沉默。
“你想到了什么？”
“這個伊萬居然有兩個妻子，實在太令人不齒！”瓦西里義憤填膺地拍了拍桌子。
“這只是不同版本的故事，再說你和一個童話人物較什么勁?。俊卑矕|哭笑不得，他感覺瓦西里在看過童話故事后莫名其妙地更像一個小孩子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代入感嗎？
九號車廂內(nèi)，打掃完餐廳的伊萬諾夫打了個噴嚏。
事實上，少年剛剛是在和沫參辰交流，這種孩子氣的說法只是用來應(yīng)付安東而已，誠如他所言，自己還不至于和一個虛構(gòu)出來的童話人物較真。
（相信你也注意到了，俄文中的克舍伊有兩種寫法，Кащей和Кощей，前者可能來自于俄語中的骨頭“кость”一詞，后者來自于骯臟的把戲“Грязныйтрюк”一詞，在俄羅斯的《伊戈爾遠征記》中，后者還被用來稱呼奴隸。目前為止，克舍伊的說法最早可追溯到古突厥語中的“營地”、“場所”。）
?。ㄔ瓉砣绱?，這個詞語的含義并不單一，歷史上還經(jīng)歷過多次修改。）
?。]錯，骨頭是典型的食物殘渣，在俄羅斯童話中有這樣的故事：大蛇格里內(nèi)奇抓住了一位公主，但因為對方的美麗沒有吃掉她，而是娶她為妻。“死亡”體現(xiàn)了人類的兩種本能或者說欲望，那就是食欲與求偶欲，在蛇與公主的故事中，兩種本能產(chǎn)生了交匯，最終一方屈服于另一方。說到這里，你是不是注意到了問題所在？）
?。ü餐c，在童話中，克舍伊扮演了和蛇類似的角色。）
?。翡J的判斷力，山洞、山脈、地牢或遙遠的王國，這些隱秘之處是不同版本里克舍伊的巢穴，гнездо一詞通常不會被用來形容人類的居所，但如果用在蛇身上就非常恰當了，各種隱秘之處正是根據(jù)地底世界幻想出來的產(chǎn)物。根據(jù)俄羅斯古代觀念，一個人必須進入地底世界才能獲得魔法能力，為了得到這股力量，斯拉夫原始部落設(shè)計了傳教儀式，后來演變成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旅程”，一旦有年輕人通過了這類儀式，就會被族人認為是從另一個世界回來并獲得了結(jié)婚的權(quán)利，換而言之，這就是他們的成年禮。）
?。ㄋ耘员桓窭飪?nèi)奇擄走的故事脫胎于這類儀式，斯拉夫女性在古代需要完成它才能結(jié)婚。）瓦西里猜測道。
（的確如此，讓我們接著分析第一種殺死克舍伊的方法，你可以發(fā)現(xiàn)俄羅斯成教的很多魔法與它相關(guān)。）沫參辰很享受這種漸漸接近本質(zhì)的分析法，而瓦西里的領(lǐng)悟能力令祂非常滿意。
“天生的魔法師，不是嗎？”遠在學園都市的亞雷斯塔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