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墳?zāi)?/h1>
“北歐神話的根本法則在于獻祭,原初巨人尤彌爾的尸體被當做創(chuàng)造世界的材料,盧恩符文則是以奧丁將自己倒掛在樹上為代價而獲得的成果,至于諸神黃昏的結(jié)局,從奧丁飲下密米爾之泉看見未來的一瞬間開始就已經(jīng)注定了,這一次的獻祭,又能有怎樣的收獲呢?”
?塵骸躺在佳爾赫峰山腳處的平地上,自言自語地欣賞著100公里外的漫天極光,在無數(shù)繁星組成的背景下,那些飄蕩的青綠色半透明“緞帶”便是北極光在人們眼中的模樣,緞帶邊緣點綴著幾條粉色花邊,這種視覺效果要歸功于氮氣。
在穿越地磁場時,來自太陽的高能粒子流會激發(fā)地球高層大氣的原子或分子,從而產(chǎn)生極光。
“那是什么?”賽義德走到?塵骸身旁三四米處,一手指向?qū)Ψ缴磉厜酒鸬男⊥炼眩绻麤]有注意到?塵骸之前掘土的怪異行為,賽義德恐怕會以為那個小土堆是自然形成的,根本不會特別提起。
“墳?zāi)?,為沐刻吟提前準備的墳?zāi)?,?塵骸半開玩笑半警告道:“請你不要多管閑事,在那里樹立十字架或者方碑之類的東西純粹是畫蛇添足,這座墓不需要這些。”
“我當然明白?!辟惲x德坐到他身邊,抬頭仰望著遠方變幻莫測的北極光,不言不語。
“你真的要這樣做?”不知過了多久,賽義德對自己的低沉語氣感到驚訝,暗想著身邊的少年即將用各種理由取笑他,可轉(zhuǎn)頭一看,?塵骸已經(jīng)沉沉睡去,那張安詳?shù)哪橗嬀谷徽孤冻鑫⑽⑿σ狻?p> 原來他能自然而然地做出這種表情嗎?
賽義德感受到莫名的心理壓力,過去的?塵骸雖然擁有一張喜怒不定的臉,但自己恰恰熟悉那樣的他:無論悲傷亦或是狂喜都只是用來讓他人識別的一種工具,硬要找到一個比喻的話,那么?塵骸只能是始終保持活躍的活火山,他時時刻刻傾瀉著自己的憤怒,但無論周圍的人如何做出反應(yīng),似乎都無法令他真正滿意分毫,雖然不愿承認,但?塵骸是一個暴君,也是一個囚徒,是一個瘋子,也是一個哲人。
所謂睡眠,就是一旦閉上眼睛,不論善惡,一切皆忘。賽義德突然想起荷馬的詩,原本只是用作交際工具的學識此刻充實著他的內(nèi)心,想起當初在風沙中吟誦詩歌的場景,賽義德的心也沉穩(wěn)下來,遇到奈芙蒂斯并再次見到帕蒂以后,他便不再是被卷起的飛沙,而是深深扎根于大地的胡楊。
但很快,少年的呼吸急促起來,身體像是遭受重擊那般緊緊縮成一團。為了以防萬一,賽義德站起身來準備向他走去,誰知?塵骸同時睜開雙眼,以最快速度拔出腰間短刃對準他:“我說過了吧,別多管閑事!”
“放輕松老兄,我只是確認一下你的身體狀況。”賽義德高舉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抱歉,我該走了?!?塵骸收起“闕鸞”,他的肩膀劇烈起伏著,看起來狀態(tài)并不好:豆大汗水自慘白的臉頰流下,打濕了上半身的單薄衣衫,也同樣打濕了貼在臉上的幾根發(fā)絲,眼睛里的光芒不知何時黯淡了些許。
“去和“伯爵”他們會合吧,驗證的時候就要到了?!闭f完這句話,?塵骸轉(zhuǎn)身便走,而賽義德目視著他離去,心里不知為何松了口氣。
“對了,”去安排祭品的少年突兀地轉(zhuǎn)過身,已經(jīng)恢復紅潤的臉頰掛上了賽義德見到的第三種笑容,既非矯飾的假笑,亦非不久前真情流露且毫無防備的微笑,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令人無法捉摸的笑容:“你越來越像一個人了?!?p> “誰?”賽義德沒想到對方會和自己談?wù)撨@個話題。
“廣義上的“人”,不是指哪個具體的人,這樣說你可以理解吧?”
“你說這個啊,為了融入其它魔法結(jié)社,我可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辟惲x德笑著答道。
?塵骸似乎并不在乎賽義德的回答,而是向他揮了揮手,然后再也沒有回過頭。
?。ㄋ@是什么意思?)
賽義德逼迫自己不去想象那最壞的可能性,他也不敢去想。北極光的美景被一瞥而過,不論怎樣,自己現(xiàn)在持有的籌碼還遠遠不足以支持一盤未來的賭局,所以,判斷失誤帶來的后果是無法承受的。
還不是時候,再忍耐一會。
……
“保持對目標人物的火力壓制!”各戰(zhàn)斗人員佩戴的無線電設(shè)備中傳來了這句指令,倒計時的口令剛剛結(jié)束,“獅鷲351”型號的武裝直升機朝著布倫希德的行進軌跡發(fā)射了實裝不久的符文魔導火箭彈。
?。Хㄈ谌胝杰姽んw系的表現(xiàn)啊,這是結(jié)合盧恩,有那么點意思了。)對面那些科技與魔法相結(jié)合的軍事裝備提起了沫參辰的興趣。
(結(jié)合盧恩嗎…“聯(lián)合遠大于它每一部分的總和”,我記得這應(yīng)該是它的原則。)星野蒼介飛速運算著抵抗各式襲擊的公式,前方的布倫希德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妙,如果僅僅是魔法或科技的單一性質(zhì)攻擊,女武神尚且能夠輕松應(yīng)對,可當二者巧妙結(jié)合以后,事情可就沒那么簡單了。
?。ㄈ祟惖臅r代的確來到了轉(zhuǎn)折點呢,星野,使用那一招吧!)
?。ㄖ荒苓@么辦了啊…)
在星野蒼介變身貓貓前往丹麥的這段時間里,沫參辰時常與他分享一些關(guān)于符文魔法的知識,也讓他準備好使用其中的一些技能,在必要時,這位魔神還會提供力所能及的輔助,按眼下的情況而言,現(xiàn)在星野蒼介有必要使用那一招了。
“藍牙新芒!”這是三個盧恩符文的全新組合,亦是星野蒼介在沫參辰的幫助下創(chuàng)造出來的符文魔法,他原本想取一個“冰原綻新芽”或者“聆音鳴”之類的稱號,但這些方案都被沫參辰否決了。
亞吉茲,伯卡納以及吉布,他們共同組成了一種多軸向的組合如尼(后兩者可以組成藍牙的符號,所以取這個名字),延展的多段深藍線條在星野蒼介手中飛速生成,最終固定為長弓與單支箭矢的樣式,這是一把無法感知實質(zhì)的一次性武器。
?。ㄎ覀兂晒α?。)星野蒼介按耐住想要歡呼的喜悅,他閉上雙眼,默默感受著符文能量的傳遞。
槍炮聲從未停止,但星野蒼介在集中精神的那一剎那只能聽見自己身體內(nèi)血液的汩汩流淌聲,那些向他襲來的子彈與炮彈碎片一部分由“氮氣裝甲”抵擋在外,另一部分突破了防御,無情地撕開星野蒼介的皮膚。
只需一瞬。
瑞典某所醫(yī)院內(nèi),歐雷爾斯猛地抬頭望向阿比斯庫國家公園的方向,臉上泛起微微笑意。
“做得不賴嘛?!?p> 長弓兩端深藍色的線條再度極速延伸,仿佛要將天地一分為二,它們穿透前進道路上的一切阻礙,最終編織成星野蒼介與布倫希德身后薄如蟬翼的高大柵欄,而后,星野蒼介瞄準了女武神,將唯一的箭矢發(fā)射出去,下一刻,布倫希德的胸膛被箭支形狀的符文“本身”徹底穿透。
“這里是?”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停下腳步,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們安全了…暫時…”星野蒼介呈“大”字型躺倒在空曠的雪地里,他的手腳很難使上勁,腦袋也暈乎乎的,“藍牙新芒”的效果很棒,但太過耗費體力與精神力了。
保護的心意,成長的煩惱以及邂逅的欣喜,只有具備這些要素并坦然承認它們,才能夠?qū)⒆约号c同伴從險境中解救出來。
“你受的傷很重,難道說…”布倫希德身上受的傷沒有想象中那么多,她一瘸一拐地向著星野蒼介走來,看見少年身下的雪地有大片紅色的血跡鋪展開來之后,布倫希德的臉色沉了下來,她大致猜到了星野蒼介所用魔法的實際效果:“為了我這樣做,值得嗎?”
“呼嚇…呼嚇…”星野蒼介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他正大口喘著氣,視野開始變得模糊,不過星野蒼介還能看到渾身是傷的布倫希德給自己做了緊急處理,然后將自己背在背上,那只倉鼠則是安安靜靜地鉆了出來,停留在星野蒼介的肩膀上瑟瑟發(fā)抖,就這樣,三人在不知名的陌生荒野中艱難行進著。
“我想要…”這里本是個邀請她加入的絕佳機會,可星野蒼介已經(jīng)很難將話說完了。
原來除了傳送,藍牙新芒還有轉(zhuǎn)移傷害的效果嗎…沫參辰曾經(jīng)提到過,依據(jù)心境的不同,原創(chuàng)術(shù)式又是會發(fā)揮意想不到的作用,沒想到規(guī)律在自己身上得到了驗證。
“你想要什么?”布倫希德聽見了他的話,可她的疑問并沒有得到回應(yīng)。
“不要睡過去,醒醒!”布倫希德正打算搖晃著星野蒼介讓他清醒過來,但又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于是她只能輕輕地拍著星野蒼介的脖子,柔聲說道:“我在聽呢,你想要什么?”
本次受的傷很重,重到星野蒼介完全無法用能力給自己施加治療的程度。
(這里應(yīng)該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吧。)
頭部倚靠著女武神肩膀的星野蒼介這樣想到。
就這樣結(jié)束,也不錯,至少,我現(xiàn)在不是孤身一人了…
“夕風見夏,你其實不叫這個名字對不對?”女武神努力尋找著話題,但星野蒼介依然沒有回答。
布倫希德強忍著淚水,她已經(jīng)將少年視作生死之交,可惜,這一切似乎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