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賽義德大鬧雙河渡,凱莉莎敗走烏魯克
溫潤如玉,淡雅近蓮,釉色青似朝云,典質(zhì)仿若暮雨。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廣告詞用心了。”
望著會場一塊展板上的文字圖片,賽義德用紙巾擦拭著自己買來的青瓷茶壺,柔和的淡色釉彩帶給旁人一種“天地萬物皆可納入其中”的錯覺。
十月六日,上午7:20,比賽開始前100分鐘,便有少數(shù)幾位選手早早來到了比賽場地,記者們沒有忽視這段時間,紛紛用鏡頭記錄下現(xiàn)場幾人的互動。
“這是龍泉窯業(yè)的新產(chǎn)品系列—絮雨,足下好雅興?!蓖瑯犹崆摆s來的筱浸漪眼見賽義德面前擺放的一整套茶具,不由得開口道。
“其實我更喜歡“青梅”系列,那款青瓷的釉質(zhì)像翡翠一般瑩潤,”賽義德正待招呼對方用茶,誰知筱浸漪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對面,用熱切的眼神望著桌上那罐色澤翠綠的惠明茶葉:“相逢即是緣分,今日我與足下一見如故,不知該如何稱呼?”
為了蹭碗茶至于嗎…賽義德臉上笑容未減,先為對方沏上一碗茶:“賽義德,魔法界的國際掮客?!?p> “久仰大名,鄙人筱浸漪,目前供職于中國的氣象部門?!?p> ……
“這個時候,所有同盟關(guān)系差不多已經(jīng)建立完畢了吧。”留著杏粉色短發(fā)、穿著頗為火辣的少女收回觀察他人的目光,如此點評道。
“不只是為了勝利,想來大部分選手都期待著見證更多風(fēng)景,”來自占星施術(shù)旅團的參賽者—科莫.布朗尼已經(jīng)將三個比較明顯的同盟納入“有力的競爭對手”一欄:“米勒小姐,你想要進入前三甲乃至奪冠嗎?”
“你抽不抽煙?”克洛伊.米勒貌似提出了一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平時會抽一點雪茄,不過比賽期間我盡量不抽?!辈祭誓釠Q定實話實說,他相信自己的真誠可以贏得對方更多的信任。
“我很討厭抽煙,所以合作的事想都別想了?!鄙倥艚o他一個背影。
“…好吧,真遺憾?!辈祭誓釠]想到自己會因為這種理由被拒絕,他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雪茄盒與打火機,想了想后還是放回原處。
……
“值得留意的目標有哪些?”
“至少博羅特.若蘭很難成為威脅,她的最佳結(jié)果也只不過是在游戲初期取得幾場皮洛士式的勝利罷了?!?p> “作為魔法師很成功,作為玩家卻會遭遇失敗,就是這樣?!?p> 比賽開始前,博羅特.若蘭并沒有任何盟友,她也并不打算在后期與其他選手達成某種協(xié)議,與這位薩滿采取相同做法的選手占比約為三分之二,成功印證了“魔法師大多是特立獨行之人”的說法。而在當(dāng)初,收到邀請函的對象也基本符合這一比例:100張送給世界各地的重要魔法相關(guān)組織,剩余部分則是通過各種手段送給類似于股市中的“散戶”個體。最有趣的一點在于,本次比賽的選手普遍比較年輕。
“布朗尼先生,這是你的號碼牌?!?p> 布朗尼接過工作人員交付給他的白色樹脂片,并在提示之下將其輕松固定在自己的左臂部位。
6號,剛好符合之前公布的參賽者名單排序。
“所以,一號在哪呢?”他邁出腳步觀察其他選手的左臂部位,同時毫不避諱旁人目光。
找到你了。
留著淺黃短須的青年被至少50人包圍起來,隔著3層人墻,布朗尼看不清他的臉色。
“我說各位,”臂章為1號的蒂里希終于開口,布朗尼仍然聽不到對方聲音中蘊含的喜怒哀樂:“適可而止吧?!?p> ……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啊?!斌憬魧⒖逃≈?2”的號碼牌固定完畢,抬頭望向人群明顯聚集的地方。
“誰也不想被某個聲名不顯的魔法師壓過一頭,絕大多數(shù)序號或許是隨機分配,但第一肯定不是。”賽義德將16號樹脂材料的牌子當(dāng)作硬幣高高拋起,隨即用自己的左臂剛好接住:“如果第一位是博羅特.若蘭的話,當(dāng)然也會有人過去挑釁,只不過他們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放肆?!?p> “希望比賽能夠盡快開始,在這地方發(fā)生沖突的話可真夠嗆的?!?p> 幾位工作人員也很快注意到蒂里希周邊的異常狀況,于是,指引所有選手進入個人房間的程序被他們提前完成。
位于墻壁與天花板表面的攝像設(shè)備與播音器,房間中央的休眠倉與腦機接口,緊靠窗戶的書桌與辦公椅,還有桌上用于記錄某種信息的筆記本與鋼筆,這些就是全部陳設(shè)。
“尊敬的各位參賽者,歡迎參與本次“渡船的終點”首次公測,下面請用書桌上的鋼筆在筆記本第一頁寫下自己的感想,無論是文字還是圖畫皆可?!碧秸諢粜螤畹牟ヒ羝髦袀鱽韾偠奶崾疽簦骸爱?dāng)然,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接下來請按下休眠倉頂部的按鈕,按照該步驟操作…”
聯(lián)合國的六種工作語言在288個房間內(nèi)響起,眾人按照提示紛紛順利滿足了所有前置條件。
賽義德在一片冰冷的海灘上醒來。
“這里是水的星球—埃利都,位于新月系最外側(cè)?!眮碜陨n色天穹的提示音響起,周圍的npc卻并沒有對此做出反應(yīng),而是各自像現(xiàn)實中的游客那般嬉戲。
“現(xiàn)在發(fā)放每位玩家的裝備,具體功能請自行探索?!碧崾疽糁链私Y(jié)束,賽義德拍打著身上的沙土,低頭看見了右手手腕上的環(huán)狀物體,輕輕點擊后,以灰白兩色為基底的投影顯示屏在他的面前鋪展開來。
默認語言早已被巴格達游戲工作室設(shè)置妥當(dāng),看樣子應(yīng)該恰好和每位選手匹配得上,賽義德很快熟悉了各個功能,最令人安心之處在于語言完全能夠做到即時翻譯,登出界面也可以隨時打開。
“聽說了嗎,烏魯克的伊南娜大人將在明天造訪這里?!庇螒蛑械臅r間似乎與現(xiàn)實同步,賽義德聽到了幾人的談話,那位披露信息的npc看起來是個胳膊粗壯、穿著麻布衣服的年輕冒險家,他正提著一個瓦罐和其他幾人一起聊天:“聽人家說她還是個威風(fēng)凜凜的美人呢,明天不管怎樣我都要抽空去一睹芳容?!?p> “哎呦,伊本,你這心思誰都知道,她的丈夫杜姆茲還在外星系的監(jiān)獄里,伊南娜到現(xiàn)在都沒放棄把他帶回來,這樣誠摯的愛情,豈是你這種見色起意的家伙能夠破壞的?”一位婦人如此嗤笑他。
“打擾一下,請問那位伊南娜大人是不是又叫伊什塔爾,她是烏魯克星球的主人嗎?”賽義德試圖與這些npc溝通從而獲取信息。
“這年頭,居然還有其他星系的旅客來我們這里?”那個叫“伊本”的冒險家相當(dāng)吃驚,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做出回復(fù):“你說的都沒錯,伊南娜大人是月神南娜的女兒,同時也是戰(zhàn)神與豐收之神。”
“快看,那該不會就是伊南娜大人?!”兩人談話間,有一個原本在海灘上奔跑的小男孩停下腳步,抬頭望向遙遠的水天交界處:“天舟來了,小心獅子!”
“不是渡船嗎?”賽義德看到伊本有些害怕地躲到椰棗樹頂部,于是也學(xué)著他向上攀爬到差不多高的位置:“獅子是伊南娜大人有時會當(dāng)成馬騎的那只?”
“遠方客人有所不知,渡船是星球間交通工具的統(tǒng)稱,天舟則代表屬于七大重要神靈的巨艦,”伊本此時漸漸恢復(fù)了冷靜,目光僅僅跟隨著那艘愈發(fā)接近的艦船:“至于那頭獅子,我們這些平民最好別靠近它,否則被撕碎了家人也只能自認倒霉,對了,你有沒有看到那邊的碼頭?”
“那應(yīng)該就是天舟??康牡胤桨桑x我們這可真近?!辟惲x德早就注意到五十米開外兩條藍色光束相交叉的小片區(qū)域,在那里還??恐簧倨≡诳罩小⒃煨皖愃朴谪涊喌拇?。
“那地方名叫雙河渡,是新月系內(nèi)渡船航線的終點站。”伊本熱情地向他介紹地理情況:“和基什一樣,埃利都可是重要的貨物集散中心,每天都有巨量的交易在這里完成,呃,今天的伊南娜大人好像沒帶上她的獅子,咱倆要不去看看?”
“伊本兄所言甚是,”眼看周圍并沒有出現(xiàn)其他玩家,于是賽義德猜想所有參賽者被隨機傳送到了相距較遠的地方:“走吧,我也想瞻仰那位大人的英姿?!?p> 片刻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外圍,兩人目睹了巨艦降落的盛大場面,八瓣蓮花形狀的合金平臺自高空緩緩降落,其上承載著一位衣著華麗的高傲女性與數(shù)位全身覆蓋銀白甲胄的侍從。
“???”
賽義德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說起來,還未曾請教兄臺的名字…等等,你怎么了?”伊本原來還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位伊南娜女神看,但他如今更關(guān)心賽義德的情況。
伊南娜的臉,居然和那位英國皇室第二公主—凱莉莎一模一樣,而且…
“伊南娜大人,你在看什么呢?”身旁的一位扈從小聲詢問道。
“住口,吾之心事豈能告知爾等?咳咳,”伊南娜慌亂地掃視著下方的民眾們,左手輕輕搭在右手的手腕處,呈現(xiàn)在賽義德視野之中的投影顯示屏隨即關(guān)閉:“我是說,履行好自己的職責(zé),護衛(wèi)!”
“是在下僭越了,還請大人責(zé)罰!”那位扈從當(dāng)即單膝跪地,雙手捧起自己的劍舉過頭頂。
“…”
“…”
“…”
“?”
“!”
“伊南娜大人今天這是怎么了,為什么遲遲不懲罰她的侍從?”漫長如一個世紀的沉默后,沙灘上的民眾們議論紛紛。
伊南娜,不,凱莉莎此時已經(jīng)拿到了侍從的佩劍,但她完全不知道具體的懲罰措施,等到十秒后平臺降落到了地面,凱莉莎都沒有做出任何決斷。
看樣子,應(yīng)該是割下某樣身體器官,到底是哪一個呢?
原來如此。
賽義德理解了凱莉莎猶豫的原因,如果她隨隨便便做出某種舉措的話,沒準游戲會給予她特殊的負面反饋。
原本在得知自己是伊南娜后,凱莉莎心中暗喜,畢竟在現(xiàn)實中她只不過是英國的皇女之一,而在游戲里,她卻能掌握遠超自己那位女王母親的權(quán)柄,現(xiàn)在,她開始埋怨游戲系統(tǒng)給自己安排的身份。
“偶發(fā)任務(wù):當(dāng)眾戳穿伊南娜的虛假身份,限時30分鐘,獎勵為天賦維持劑一瓶與200點經(jīng)驗,服用天賦維持劑后,玩家本人初始天賦效果隨等級提升而衰弱的幅度永久減少三分之一。”提示音自耳邊響起。
賽義德還記得,將自己的一級經(jīng)驗條填滿只需20經(jīng)驗,此后在前十級以內(nèi)(等級上限為60),每升一級需要前一級的經(jīng)驗量額外加10,剛好構(gòu)成一個等差數(shù)列,以此類推的話,200經(jīng)驗值剛好足夠讓自己升到5級。
“此等廢物,留著只會徒增笑柄?!?p> 正待賽義德準備出手時,凱莉莎的劍落了下來,距離她最近的一圈民眾發(fā)出幾聲驚呼,位于外圈的賽義德與伊本只能看見高高噴起的血柱,緊接著,前方的眾人急速后退,他們被推開了十幾步。
“可惜了我的大衣?!眲P莉莎露出嫌惡的表情,讓另一個侍衛(wèi)擦掉自己衣服上的血漬。
好濃重的血腥味…
賽義德的雙手緊握成拳,分散開來的人群本來有助于讓他看清凱莉莎具體的懲罰措施,可少年卻在這時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因為他不忍看。
“夠了?!?p> “哈,竟然還敢有人質(zhì)疑本神的權(quán)威,”凱莉莎高高舉起斬下侍衛(wèi)頭顱的佩劍:“難道你以為懲罰不會落到自己身上嗎,到底是誰,站出來!”
“是我?!辟惲x德拍掉伊本試圖拉自己離開的手,在他面前,人群如同摩西分海時的景象那樣自發(fā)散到兩邊,留給他一個寬敞的通道。
“你的影子在顫抖呢,”賽義德朝凱莉莎以及那一眾侍衛(wèi)走去:“既然奪走了無辜者的生命,就要有被殺的覺悟。”
“嗬,冒犯神靈威嚴之人,難道不該得到懲罰?”凱莉莎沒有認出賽義德的身份,只當(dāng)他也是個游戲中的npc。
“這世間沒有真正的神靈,以神之名滿足一己之私者倒是屢見不鮮?!?p> “愚蠢之民的謬論,醉酒之徒的狂言,酣眠之人的夢囈,難道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個真正的神,凡人又怎敢質(zhì)疑我的身份?”凱莉莎的信心重新回到頂點。
“你驚擾了我的子民們呢,伊南娜,不,你的真實身份并非如此?!庇钟幸凰铱焱ё院F矫骜偝?,而后飛快靠岸,在一群披甲侍衛(wèi)的簇擁下,另一位“神靈”—水之神恩基,同時也是埃利都的建造者與主神向這里走來。
“什么?”凱莉莎正竭盡全力思考著應(yīng)對之策,同時暗暗咒罵這個游戲的策劃,憑什么讓她一上來就遭遇埃利都主神這種級別的角色,還給對方留下了如此惡劣的印象,此刻,她已經(jīng)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責(zé)任。
筱浸漪?
賽義德回頭望向“恩基”,誰知對方正是不久前與他談笑風(fēng)生的參賽選手。
“拿下她?!背弥鴮Ψ酵墓し?,筱浸漪直接向自己的侍從們下達命令,憑借著“人多對人少”這個巨大優(yōu)勢,他很快將凱莉莎逼入絕境。
“該死,”在己方護衛(wèi)的掩護下,凱莉莎眼看自身血量幾乎見底,這才跌跌撞撞地返回了自己所在的天舟,她正待下令開炮還擊,卻被侍從告知埃利都的防衛(wèi)系統(tǒng)隨時有可能開啟,盡快逃離這顆星球才是上策:“你們一定會后悔的!”
……
“她逃回烏魯克了,之后恐怕會有更麻煩的事,”筱浸漪暗暗感嘆著“天舟”的堅固程度,以埃利都眾多地對空武器的火力都難以在短時間內(nèi)將其摧毀掉:“賽義德兄有什么想說的嗎?”
“你要是來早點就好了?!眮G下這句話后,賽義德走向那具倒在地上的尸體,雙手捧起一堆細沙撒在死者身上。
“我很抱歉,”筱浸漪緊隨其后,囑咐自己的侍從:“按本地的喪葬風(fēng)俗處理死者吧?!?p> 為什么明明應(yīng)該是一堆數(shù)據(jù)構(gòu)成的存在如此真實?
我是真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