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復書很快就將出使朔方的所有事宜準備就緒,可皇帝還是舍不得他走。
他哭哭唧唧地央求李復書:“哎喲,朕還是不放心,不然還是換別人去吧,那些郡王、國公、侯爺?shù)哪敲炊啵膫€不能去?”
李復書心中很是無奈,慶幸此時他們身邊沒有旁人,不然皇帝這一句話可是把南唐的王公貴族們都得罪光了。
他笑著安撫皇帝:“陛下,臣此行是為了平息南唐與朔方兩國的爭端,還沒去呢,您就打退堂鼓,多不吉利。”
“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凱旋而歸的?!?p> 皇帝哭了半天,李復書都不為所動,他心知是真的阻攔不了李復書去朔方了。
皇帝只得囑咐李復書道:“那你可得小心啊,差事沒辦好沒關系,重要的是人沒事兒。”
“還有啊,新太子妃的人選,朕已經(jīng)給你看好了,是朱志行的女兒,溫柔嫻淑,容貌俊秀,等你回來,我就下旨給你們賜婚?!?p> 朱志行是侍中,門下省的最高長官,也是目前的七位宰臣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是李復書的人,他的女兒做太子妃,李復書很放心。
李復書對皇帝的安排十分滿意,真心的與他道謝:“是,謝陛下恩典!”
半個月以后,李復書帶著使臣團到了儼州,儼州距離平州還有三四天的路程。
吳自遠勒住韁繩,讓身下的馬兒停了下來,與李復書道:“殿下,聽說儼州有位神醫(yī),醫(yī)術十分高明?!?p> “皇長孫上次風寒,到現(xiàn)在還沒好全,總是咳嗽,不如把這位神醫(yī)請回去給皇長孫診治?”
李復書雖然厭惡康寧公主,但那是因為康寧公主總想把他從太子的位子上拉下去。
除了康寧公主以外,其實他還是遺傳了皇帝的優(yōu)良品質,十分重視親情。
李復書如今快三十歲了,膝下仍然只有李繼這一個孩子,心中更是憐愛。
此時聽得吳自遠說請神醫(yī)回去為李繼看病,他哪里會不同意?
李復書忙道:“好,回程的時候把這位神醫(yī)帶回去。”
吳自遠道:“回程可不是一兩日的功夫,皇長孫還那么小,若是拖的時間長了,留下病根兒就不好了?!?p> “不如讓唐謹先帶神醫(yī)回京都?”
唐謹是李復書的四大隨侍親衛(wèi)之一,讓他去辦這件事,李復書自然放心,便道:“也好?!?p> 唐謹從李復書身后出列,他與李復書行過禮后,便徑直往儼州的方向去了。
李復書與使臣團則繼續(xù)往平州行去。
幾日后,李復書一行人到達了平州,董重早就領著平遠軍將領和平州的大小官員們在路口恭候李復書。
眾人行過禮后,董重對李復書道:“殿下一路辛苦,行轅已經(jīng)備好,請殿下移步,臣已備下接風宴為殿下洗塵。”
柳弗慍與康寧公主不和,眾人皆知,只剩一層窗戶紙還沒有捅破了。
董重是康寧公主的人,柳弗慍也懶得與他做表面功夫:“接風宴就不必了,如今朔方未平,我寢食難安。”
他指著身旁疲憊不堪的使臣們,道:“你帶他們?nèi)バ菹桑胰マ芍蒉D轉。”
奚州原本是費威的地盤,由費寬治理,如今董重殺了費寬,占領了奚州。
李復書既然要查費寬謀反的原因,自然是要去奚州的。
董重心中有鬼,當然不希望李復書在奚州亂晃,阻攔道:“殿下,臣雖然接管了奚州,但朔方臣民難馴,恐怕唐突了殿下,殿下還是留在平州為宜?!?p> 李復書道:“我此行是代陛下安撫朔方諸王,自然要了解朔方的風土人情。況且我相信在董將軍的管轄之下,出不了事?!?p> 李復書是不是故意說的這句話,沒有人知道,但董重卻是聽進了心里。
他覺得李復書是在告訴他,平州和奚州如今都歸他管轄,若是在他的保護之下,李復書有了絲毫損傷,只怕他也就離死期不遠了。
董重幾番阻攔,都沒能攔下李復書,只得任由他去了。
李復書巡視奚州,吳自遠肯定是要跟著的,還有幾位京都來的官員也不愿意獨自休息,執(zhí)意要跟在李復書身邊。
李復書不愿意擾民,便換了尋常百姓穿的衣服,帶了七八個侍衛(wèi)就出發(fā)了。
他們走了半日才到了奚州的邊界,映入眼簾的是層巒疊嶂的群山,林木層疊,瘴氣彌漫。
李復書道:“都說朔方地廣人稀多山瘴,果然如此。”
吳自遠道:“朔方多山林,少農(nóng)田,因此歷代朔方國君都十分覬覦南唐的土地,這才導致兩國邊境戰(zhàn)事不斷,百姓流離失所。”
李復書看著南唐與朔方之間綿長的邊境線,突然豪氣橫生:“將來有一日,我定要這南唐邊境再無戰(zhàn)事!”
他轉頭與身后的大臣們道:“我們此行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不然邊關的百姓又要遭受無妄之災了?!?p> 大臣們爭相附和,贊頌李復書賢明。
李復書一行人繼續(xù)往前,進入奚州的地界,行至一條山道上,忽然山道兩側沖殺下來許多蒙面人。
李復書第一反應他們是董重的人,心中大驚,董重竟然敢在這里對他動手,難道就不怕皇帝問罪嗎?
李復書的這些侍衛(wèi)雖然個個兒身手不凡,奈何敵眾我寡,奮力抵抗,仍不能敵。
侍衛(wèi)們死的死,傷的傷,最后只剩下那幾個京都官員和吳自遠攔在李復書的前面,蒙面人一眼就看出李復書是他們要找的人。
幸而這些蒙面人最后并沒有要他們的性命,而是把他們捆了起來,蒙上眼睛并且用麻袋罩住,而后把他們裝進了停在附近的馬車里。
李復書不知道這輛馬車在路上走了一天還是兩天,算時間他們應該已經(jīng)出了奚州的地界了。
此時李復書已經(jīng)可以確定,那些蒙面人不是董重的人。
一來董重不會在自己的地盤上動手;二來董重若真是要魚死網(wǎng)破,出手便一定是要他死,而不是費勁巴拉地把他運出奚州。
那么費這么大勁兒抓他的人究竟是誰呢?
當李復書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被帶到了一個大殿之上。殿上坐著一個人,身材高挑,顴骨突出,身著朔方王族服侍。
李復書雖然沒見過他,但心中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身份:“費威?”
李復書此時身在一座十分高大的殿堂里,寬大的寶座上坐著一個身著朔方王族服侍的人,又距離奚州不遠,那么他眼前的這個人就只能是費威了。
費威自從占地為王以后,便定都在縈州,縈州距離奚州只有一日的路程。
所以他現(xiàn)在是在縈州了?
但是費威抓他做什么?
李復書很是不解,他本來就是持節(jié)來安撫費威的呀。
費威咬牙切齒地道:“南唐太子?南唐無信無義,殺我三弟,奪我奚州,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以泄我心頭之恨!”
費威在幾個月之前就已經(jīng)接受了南唐的郡王封號,他此時對李復書說這樣的話,實在是大逆不道。
但柳弗慍卻并不生氣,因為費威的這種態(tài)度反而印證了他的猜想,那就是費寬謀反與費威無關。
李復書十分誠摯地與費威道:“費郡王何出此言?陛下知道費寬謀反之事與費郡王無關,特遣我持節(jié)撫慰費郡王?!?p> “南唐與朔方既成一家,千萬不要為此事傷了和氣?!?p> 費威卻對李復書十分不屑:“不必在這兒假惺惺的了,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p> “你此行朔方,名為安撫,實際只不過是為了麻痹朔方諸王,尋機攻打朔方罷了。三弟慘死,我豈會再相信你的花言巧語?”
李復書道:“朔方早已經(jīng)是南唐的附屬國了,南唐又何必多此一舉,勞民傷財?shù)嘏杀ゴ蛩贩侥???p> “況且朔方諸位王爺也是得到陛下的冊封,才能和平共處,朔方百姓才得以休養(yǎng)生息?!?p> “南唐若是覬覦朔方,只需作壁上觀,任憑朔方內(nèi)戰(zhàn)消耗國力?!?p> “不出三五年,朔方兵疲民乏,那時南唐大軍壓境,朔方根本毫無抵抗之力。我又何必孤身涉險,給你機會讓你捉住呢?”
李復書一條一條地與費威陳述利弊,可費威卻渾然不信。
他冷哼道:“南唐人個個兒巧舌如簧,我就是上了你們的當,才讓費蘇去了南唐,如今卻是不會再相信你的了。”
“你就呆在這里不要妄動,等南唐皇帝還回了我的大兒和奚州,我自然會放你回南唐去?!?p> 費威雖然恨不得將李復書千刀萬剮,以報被南唐強占奚州和殺弟之仇。
可費蘇還在南唐,而且他又沒有實力與南唐抗衡,便只能抓了李復書,與南唐交換費蘇和奚州了。
李復書卻對費威此舉十分不解。
費寬謀反,最擔心的人原本應該是費威,因為南唐的怒火不是他這個小小的朔方郡王能夠承受得起的。
南唐太子親自持節(jié)來安撫他,他不說欣喜若狂,毫無戒備,但怎么也不應該是這種態(tài)度吧?
李復書不知道費威為何對他有如此大的敵意,他想與費威解釋清楚其中的誤會,費威卻已經(jīng)揮手示意侍衛(wèi)把他帶下去。
李復書被人推搡著往外走,踉踉蹌蹌地差點跌倒,忽然想起吳自遠和那幾位京都的官員還不知道被費威帶到了哪里。
他掙扎著回頭大叫:“我身邊的隨侍之人,他們都是為了促成南唐和朔方的友好關系而來,還請費郡王千萬不要為難他們?!?p> 李復書也不知道費威究竟會不會善待吳自遠他們,只能祈禱他們平安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