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干的是古董拍賣的買賣,念得卻是跟古董八竿子打不著的音樂學(xué)院;把店開在了燒造局附近,店里賣的卻是手辦玩偶以及各種COS道具;長得五大三粗,名字里也帶著個烈字,仗以成名的卻是一手嫻熟精湛的縫紉技術(shù)……
渾身上下都是槽點,偏偏毫無自覺,不得不說,武烈是個非常有趣的人。
有趣,性格也夠大方,誰會嫌棄這樣的人?這不,聊了沒多久,蘇謹言已然把武烈當成了朋友。
好吧,同級生的身份,許淮的介紹,也是讓他這么快接受武烈的理由之一。
“走吧,這個點兒,老劉頭的鋪子應(yīng)該開門了,我?guī)氵^去轉(zhuǎn)轉(zhuǎn)?!焙攘藭翰瑁姇r針過了十點,武烈站起身來,朝蘇謹言招呼到:“趁著這會兒還早,能多轉(zhuǎn)幾家,不怕找不到你要的東西。”
“謝了?!碧K謹言一點感謝,一邊抬手招呼茶博士:“小哥,一共多少錢?!?p> “我來我來。”許淮搶著說道。
“許哥,今天就別跟我爭了?!卑醋≡S淮伸向褲兜的胳膊,蘇謹言先一步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你倆都是來幫忙的,怎么能讓你掏錢?”
“一碼歸一碼,我是學(xué)長,當然應(yīng)該我來?!?p> “……?!惫首鳌畱岩伞拿榱嗽S淮一眼,蘇謹言笑道:“別告訴我里是這個的會員,結(jié)賬可以攢積分哈。”
又不是冰飲店,茶館里哪來的積分卡。聽見蘇謹言這話,茶博士都樂了。
最后還是蘇謹言結(jié)的賬,算上武烈那一碗,三碗茶一共十八塊錢。不算便宜,但想想這個地段,其實也沒貴到哪里去。
出了五福茶館,沿著古色古香的小街朝前走了一小段兒,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
武烈抬起手來,指著路口西南角上的一個店面:“喏,到了,老劉頭開的聚緣齋?!?p> 聚四海賓朋共賞奇珍異寶,迎八方來客同品傳世古玩。
店鋪門前一左一右掛著兩塊木雕楹聯(lián)。單看內(nèi)容,似乎不如其他店鋪門前的對聯(lián)來的文雅,但這副楹聯(lián)上的字跡,卻是特別清奇古秀,別有一番風(fēng)韻。
沒有落款?;蛟S是從未打聽過的緣故,武烈也沒介紹。直到后來有一點,蘇謹言再來這家店,無意中問起了店主老劉頭,這才知道了這副對聯(lián)的來歷。
上上屆的全國書法協(xié)會主席親筆所寫。
由此可見,店主老劉頭在書法界還是有點兒人脈的。
至于為什么會有這些人脈,理由就在他的店里。
“稀客啊,小武?!笔掷锬弥u毛撣子,正在清理擺件上的灰塵,聽到門口有客人的腳步聲,轉(zhuǎn)過臉來,看見了最先進門的武烈。店主老劉頭笑著打了聲招呼:“今兒個怎么有空來老頭子店里了?又來給你家老爺子淘換物件么?”
“帶朋友過來看看?!狈词种噶酥父谏砗蟮奶K謹言,武烈笑著說道:“我這哥們兒想找塊硯臺送他爸,想著你這兒東西全,先來你這兒轉(zhuǎn)轉(zhuǎn)。老爺子,你幫著推薦一塊兒,價格也實在點兒,這可是我親哥們兒。”
“老爺子,你好?!碧K謹言順勢問了聲好。
想著擺手,但不知道哪根筋突然短路了,做出來的卻是拱手的動作。
或許是受到了店內(nèi)環(huán)境的影響吧,放下手來,蘇謹言自己也有些納悶。
“小哥貴姓啊?”一半是因為武烈的引薦,一半是因為蘇謹言拱手打招呼問好的動作,老劉頭的眼神里多了幾分認可,臉上的笑容里也少了些市儈。
“免貴,姓蘇?!?p> 老劉頭點點頭,從柜臺后邊繞出來,抬手示意,引著三人往里頭走了十幾米。
許多古玩店鋪里,都會劃出一塊區(qū)域來,專門招待客人。為了配合古玩店里的仿古裝修,以及店內(nèi)那些藏品古色古香的外觀,這塊區(qū)域往往弄得很古樸很雅致。
老劉頭的店里也是一樣。
在這邊,有一個可供四人同時品茶的小茶座。茶幾是用一整塊材料雕出來的,看材質(zhì),像是雞翅木的樹根。在參差不齊的茶桌一側(cè),嵌著一個小小的石雕池子,里面有幾條小小的金魚正在游動,紅白相間的體色在池中綠色水草的映襯下,顯得十分靈動可愛。
“先坐下喝口茶。”招呼三人坐下,老劉頭一邊端起泡在溫水里的茶壺,一邊向蘇謹言詢問道:“說說你的要求吧,大小、材質(zhì)、朝代、雕工有什么要求么?心里價格大概是多少?”
還有這么多說道?除了小學(xué)美術(shù)課上接觸過幾次,對書法方面的門道全無了解,聽到老劉頭這話,蘇謹言的腦子有點兒轉(zhuǎn)不動了。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蘇謹言只能撓撓頭:“不瞞您說,我在這方面一竅不通,你問的這些,我真答不上來。要不,我還是去柜臺那邊,先挑一挑看哪塊比較順眼吧。”
“那邊的你都不用看。”老劉頭笑著說道:“你是小武帶來的,要給你弄件好點兒的?!?p> 難道擺在前邊都是假貨?話雖然沒問出口,但蘇謹言的視線中卻是很清楚帶著這個意思。
看懂了蘇謹言的眼神,老劉頭解釋道:“假貨說不上,就是些現(xiàn)代工藝品。看著挺好,其實都是很一般的料子,上頭的紋飾也是機器雕出來的。你要是個自己找上門來的游客,我肯定讓你先看那些。”
“老爺子,你也別賣關(guān)子了,先拿幾塊好貨出來,讓我這哥們看看唄?!蔽淞也遄齑叽僖痪洌缓笥殖K謹言解釋道:“店里都是這樣,擺在前面讓人隨便看的,其實都是樣子貨。真正值錢的,全都藏著呢。要么是懂行的,要么是熟人領(lǐng)來的,外人輕易看不著?!?p> 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蘇謹言看向老劉頭,眼中露出了幾分期待:“老爺子,麻煩你了,給我拿幾塊好的,我先看看,行么?”
“行,大概多錢的?”老劉頭笑著站起身來:“你說個價位,太貴的我就不給你拿了?!?p> 太貴的不給拿?為什么?
原因很簡單。
其一,假設(shè)蘇謹言的心理價格是三萬元,那么,他看過了價值三十萬的硯臺之后,回過頭來,還能看得上三萬元一塊的么?不用想,多多少少會有些看不上眼。
也就是說,如果老板心里沒有分寸,把價值遠超客人心理價位的珍品拿出來,反倒是有可能影響客人的感觀,導(dǎo)致買賣做不成。
其二,古玩這玩意不比常物,能不動,最好別動。搬來搬去,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磕了碰了。
其三,硯臺挺沉的,搬來搬去算是個力氣活兒。老劉頭上了年紀,懶得費那個勁。
“價格……”話說到一半,蘇謹言突然停下來了。
上次讓出《少女們的田園日記》的一半版權(quán),給自己賺來了大筆的廣告分成,而這一次,從《全員逃走中》這個中秋節(jié)特別節(jié)目上,還能再得到一筆入賬。
賬上有錢,心里底氣足。
至于為什么說到一半停下來,是因為蘇謹言想起了老爸蘇愛國的性格。
軍人出身,直到此時還沒離開部隊,不鋪張不浪費的習(xí)慣早已刻入了蘇愛國的骨子里頭。
以蘇謹言現(xiàn)在的身家,幾十上百萬的硯臺不是買不起,但以老蘇同志的每月兩萬多的收入水準,他的消費觀肯定接受不了價格超過五萬元的硯臺。
“五萬左右的……”想了想,蘇謹言又換了個數(shù)字:“不,十萬,上限十萬就好?!?p> 不是說五萬么?怎么又跳到十萬了?在那一瞬間,蘇謹言突然想通了一個關(guān)鍵——古董這玩意的價格,并沒有一個嚴格的標準。沒法把幾十上百萬的東西硬說成幾萬塊的,但把十萬塊左右的玩意,壓低了報個五萬元的虛假,還是能說得通的。
“行,我這就給你取?!?p> 老劉頭回身去了一個柜子前,打開柜門,從里頭抱出來幾個精美的錦盒。
不用老劉頭招呼,許淮和蘇謹言已經(jīng)動手幫著挪開了茶幾上的杯子,騰出了一塊空地兒。
武烈起身上前,幫著老劉頭把錦盒端過來,放到了茶幾上。
“這一塊是明末清初時的端硯,雕工差了點兒,材質(zhì)還不錯……”老劉頭一邊介紹,一邊打開錦盒,把包裹在軟墊里的硯臺拿出來,小心翼翼的在茶幾上放好:“這一塊是清中期的瓦硯,樣式雖然簡單,但你看硯臺底下的銘文,瀾滄居士,這是當時一位巡撫的別號……最后這一塊是歙硯,別看它的塊頭是這幾塊里頭最小的,論雕工,這一塊最好?!?p> 每一塊都挺好看,蘇謹言有些看花了眼,不知道該選哪一塊。
猶豫了片刻,只能選了個最笨的法子。看著老劉頭,蘇謹言無比實在的問道:“老爺子,還是你給我推薦一塊吧。價格高低無所謂,這里頭哪一塊最好用?”
“日常使用的話……”視線在幾塊硯臺上來回看了一遍,老劉頭伸出手指,在一塊橢圓形的端硯上點了點:“那你拿這塊吧。雖說不是名人用過的,也不是名家手制,可它的材質(zhì)是真的挺好,而且雕工也還過得去?!?p> “行,那就這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