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有衡眼睛都紅了,忙忙福了身,“有衡兒見過外祖母?!?p> 朝陽大長公主“哎哎”地應(yīng)著,忙扶起她,又看著身后趕來的一眾人說道,“這是你的大舅母弘農(nóng)楊氏?!?p> 杜有衡便見著一個梳著半翻髻的婦人,上著黃色窄袖短衫,下著綠色曳地長裙,腰間垂著一條紅色的絲帶,綾羅料子的,上面點(diǎn)綴著鳥銜花草紋的圖案。面上勻稱抹了細(xì)白的面脂,頰上抹了飛霞妝容,一雙畫得精致的鴛鴦眉,額間用云母片堆了一朵梅花鈿,見著杜有衡看過來,櫻唇撩了親切的弧度,“有衡兒長成大姑娘了,舅母可還記得少時你跟著你令月表姐身后追著你松表哥要糖吃的模樣兒?!?p> 杜有衡聽著此話便有些羞怯,卻瞧著外祖母也不禁笑著,心下是一片和暖的,便盈盈福了身,“大舅母安好。”
楊氏親自扶了杜有衡起身,拉過旁邊站著的女孩兒,女孩兒容色不漂亮,但是卻很耐看,“這是你表姐令月?!?p> 兩個女孩兒相視一笑,杜有衡打量著站在她面前的表姐,女孩兒容色不是極為漂亮的,卻也耐看得緊。兩人正打著目光官司,那邊楊氏又轉(zhuǎn)頭攜了另一個站在朝陽大長公主身邊的婦人,那婦人笑吟吟的,瓷白的面容紅潤,杜有衡便笑著道,“想來這就是二舅母了,有衡兒見過二舅母?!?p> 李氏忙扶了她起來,笑著道,“快些個免禮吧,與舅母這樣的客氣?!?p> 朝陽大長公主見著這樣和樂的場面,禁不住可樂,又說道,“你二表哥去了國子監(jiān)讀書,明兒個也就回來了。之前倒打發(fā)了你大表哥去接了你爺倆……”又向著遠(yuǎn)處與杜齡一同候著的少年郎君招了招手。
杜有衡和陳育松就相互見了禮,杜齡這才有機(jī)會向著朝陽大長公主問安。
朝陽大長公主見著杜齡,嘴角的笑意就有些微斂,但面上是半分都不露的,只溫聲著,“一家人無需如此多禮,倒你岳父正書房里候著你呢,他多年未曾見你,想來是要跟你敘些家常的?!?p> 杜齡聞言恭聲應(yīng)是。
因著明兒個就是朝陽大長公主的壽辰,魯國公府各有各忙的,對于杜齡和杜有衡的到來也不過是一起用了晚膳便罷了。
杜有衡用完飯食也就回了朝陽大長公主親為她安排的菡萏院,天已經(jīng)黑透了的,房間的幾上擺著明亮的燭火,閑一面幫著杜有衡去鞋襪,一面說道,“娘子可瞧著今兒個大長公主對著阿郎的態(tài)度似有些冷淡?”
杜有衡自覺將腳伸進(jìn)銅盆子中,里面的水溫正正適宜著泡腳,聞言就不甚在意道,“外祖母一向?qū)χ⒁沁@樣的……”態(tài)度。杜有衡說到一半就頓住了,閑知道她已然反應(yīng)過來了,便繼續(xù)說道,“難道娘子您不覺得奇怪?大長公主對著主母那樣的疼愛,阿郎身為婿子怎么著也得得個幾分薄面不是?”
是啊,外祖母為何對著阿耶這樣的冷淡?杜有衡眸色微深,嬌憨的面容上掛著與其不符的沉重情緒,外祖父又為什么對著阿耶態(tài)度那樣的親熱?即便是前世里也是這樣,外祖母和外祖父做事自來是一個調(diào)調(diào)的,怎的對著阿耶就是這樣南轅北轍的態(tài)度?
杜有衡想著,任由秀容、秀顏伺候著合衣躺著,吹滅了燈油。
第二天一早魯國公府里便忙起來了,朝陽大長公主,玄泰帝嫡嫡親的姑姑,各方來賀的人自是不少的,各家的命婦娘子們些身份尊貴的,少不得得仰仗著楊氏、李氏操勞的,忙得也是四腳朝天的。
杜有衡和陳令月倒是沒有這個煩惱的,兩人正坐在亭子里說笑著品著可口的甜品,“這道光明炙蝦好看得緊,燈籠似的,味道也是不錯的,你嘗嘗?”
杜有衡舀了一口玉露團(tuán)子,“這奶酥雕成的花,香甜脆糯的,也好吃得緊?!标惲钤戮椭庞泻獾纳鬃映粤艘豢?,“真真味道不錯,看來今兒個廚子要好好兒地賞上一賞?!?p> 杜有衡便笑了,“橫豎是你家的廚子,想怎么賞還不由著你?”
陳令月就嗔怪輕輕拍了她一下,“個小沒良心的,我還不是見著你吃著開心?”
“你們倒是吃著開心,得了個悠閑自在,我們這忙里忙外的,現(xiàn)下里都還沒停了步頭?!鄙砗笸蝗粋鱽硪坏狼纹さ哪新?,杜有衡和陳令月下意識低叫了一聲,回頭見著一位穿著幾何盤絳紋樣的圓領(lǐng)幞頭袍衫的少年郎君,頭上覆著平頭小樣的巾子,外間裹著紅色暗碧紋的幞頭,腰間系著一條月白色的革帶,腳上著一雙繡著金絲云紋的烏皮靴,陳令月就毫不客氣打上去,“二哥怎的走到身后也沒個動靜?好生唬人。”
“是你們談得太投入?!标愑值谋砬橛行┪拔铱墒钦齼喊私?jīng)地在著身后站了半天,你們都沒瞧見我?!?p> 杜有衡聞言抿嘴笑站了起來,福身行禮,“有衡兒見過二表哥?!?p> 陳育林笑著就回了禮,“眼下里賓客來得還不齊整,祖父并著伯父、阿耶、叔父外間廳堂里忙著接待客人,伯母和阿娘忙著禮品登記造冊和些個回禮的事兒,一時半會子想來壽宴也不會開始的了。你倆坐在這兒也無趣得緊,倒前邊兒竹苑里大哥搭了戲臺子,可要去瞧瞧?”
陳令月聞言就站了起來,“那敢情是好?!本蜖科鹆硕庞泻獾氖指愑滞邦^去了。
離著竹苑進(jìn)了,就聽得那里咿咿呀呀地聲響。轉(zhuǎn)過回廊,就瞧著戲臺子下的席面分了兩席,男男女女說笑著,一片熱鬧的樣兒。
大冼朝對于男女大防上終歸是不怎么著意的,是以也沒有什么不妥的地兒,杜有衡并著陳令月就大大方方往席間去,就見著穿著一件散點(diǎn)式小簇花紋樣的女孩兒迎了上來,上來就去攜陳令月的手,“這位可是魯國公家的嫡娘子陳氏令月?”她面上敷著厚厚的鋁粉,粉白粉白的,卻偏偏化了最最濃的血暈妝,頭上金色的雙笄釵在陽光的照耀下刺得人眼睛發(f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