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再吃牛排

　　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吃著雪糕，看著湖景，誰也沒有打破這種寧靜。要說今天是來減壓的話，現(xiàn)在真正減壓的是蘇梓顏，她此刻覺得在這樣疲勞的一上午之后，整個精神確實放松了很多，也可能是沒力氣緊張了吧？

　　在這樣的天氣中，如果一直保持運動的狀態(tài)還好，可是如果一旦坐下來，就會覺得有點兒冷了，尤其他們還在吃雪糕。雖然身上覺得冷，這樣的感覺卻很好，她找到了那次圣誕節(jié)和馮馳在雪地里吃冰淇凌的那種又冷又爽的感覺。記得那個時候，她曾經(jīng)想：那可能會是她唯一的一次做那么傻的事，是因為她想在那樣的年紀，體會那個年紀會有的沖動和叛逆，等人長大了，誰還會這么傻？結(jié)果六年多過去了，還是和那個人，她還是會那么傻，要在瑟瑟的秋風里吃雪糕，覺得整個人都要凍冰了，卻還覺得很爽，很透徹。

　　“馮馳?！碧K梓顏打破寧靜。

　　“嗯？”馮馳挑眉。

　　“再來一根兒吧！”蘇梓顏對著馮馳晃著手里已經(jīng)吃光了的雪糕棍說。

　　馮馳一笑，“行?！?p>　　他知道他不應(yīng)該縱著蘇梓顏這么吃雪糕，畢竟現(xiàn)在是十一月的天氣，畢竟她早上只吃了一塊巧克力，畢竟她的指尖已經(jīng)開始凍得發(fā)紅，畢竟她很可能因為這樣會生病，可他還是給她買了，而且自己也陪著她吃。原因其實和六年前都一樣，有些事你只想和有些人一起做。

　　記得六年前，他們在人工湖邊休息的時候是個夏天的晚上，漫天繁星，靜謐而美好。而今天，是個深秋的午后，雖然看不見星星和月亮，但能看見暖洋洋的太陽，和秋天獨有的特別晴朗清澈的天空。

　　“蘇梓顏，你說今天還能看到流星嗎？”馮馳故意提起上次的流星，他當然知道即便有流星白天也見不到，只是為了看看蘇梓顏的反應(yīng)。

　　蘇梓顏轉(zhuǎn)頭看馮馳，一副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說胡話的表情，“白天嗎？”還是他想在這兒一直等到晚上？那樣的話，她可能會凍成一座豐碑，就像語文課本里面的那個故事那樣，她的造型估計不會像那個老紅軍那樣為人指路，可能是會蜷成一團像個傻子吧？

　　馮馳不理會她，做出一副看破了滄海桑田的樣子自說自話道：“有些事，錯過了就錯過了，可能再沒有機會了。就像有時候，你會想‘下次吧’‘下次再做吧’，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時候，也有可能，根本就沒有下次了?！?p>　　蘇梓顏沒想到馮馳會突然說這個，關(guān)于這個“下次”的問題，她當然是記得的。上一次，也是在這個人工湖邊，在他們看到了流星之后，馮馳吻了她，還問她要不要吻回來。當時她對馮馳說“下次吧”，而之后便是真的沒有下次了。是呀，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有機會回去了。

　　馮馳突然轉(zhuǎn)過頭問蘇梓顏：“你說是吧？”口氣里完全沒有剛剛的失落和惆悵，而是帶著氣勢洶洶的侵略性，根本不是一句在抒情之后的輔助，就在認真的問你要你回答。剛剛這一段話說得確實很抒情，很適合一對分了手的前男友和前女友在多年重逢之后彼此矯情的感慨一下，但這根本不是重點，只是鋪墊，最后的這個問句才是重點。

　　她看著馮馳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自己，眼睛里似乎在等待著什么，他這是在cue自己親他嗎？是在提醒她她還欠著一個“下次吧”嗎？這是什么情況??？雖然她當年走的時候真的覺得很后悔當時沒有親回去，可是那是因為她從來沒想過會有今天這樣的情況?。√K梓顏下意識的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定在那里，完全崩潰。為什么自己的記憶力那么好，為什么自己那么聰明，如果她壓根兒就沒理解到馮馳的那層意思不也就含糊過去了嘛！現(xiàn)在她失去了最佳時機，她知道馮馳一定已經(jīng)看出來她想起了什么了，怎么辦？怎么辦？

　　就在蘇梓顏完全懵了的時候，馮馳的臉卻已經(jīng)一點一點的靠過來，眼看著他的鼻尖已經(jīng)要頂?shù)搅颂K梓顏的，蘇梓顏本能的往后一躲，差點兒從石凳上摔下去。好在馮馳及時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來用很認真的口氣說，“蘇梓顏，你干嘛嚇成這樣？你不會以為我要強吻你吧？我可是人民警察！”

　　蘇梓顏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把想要原地爆炸的怒氣壓下去，只是狠狠的白了馮馳一眼。對，你是現(xiàn)在是人民警察，你是正義的執(zhí)行者，是公理的代言人。你這樣一個人民公仆，從來都沒有利用職務(wù)之便調(diào)查她的工作信息，也沒有以身份威脅把她帶到公園里面“審訊”，還告訴她“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更沒有以身份恐嚇逼迫她在星期天一到早起來到游樂園坐過山車坐到要吐。你把人民警察的刑偵技能，審訊技能，追蹤技能都在我身上完美的應(yīng)用，你真的是一名優(yōu)秀的人民警察！

　　馮馳在一旁盯著蘇梓顏，幾乎像照了X光一樣把蘇梓顏的心理活動透視了個遍，然后突然把頭撇開說，“我玩兒累了，咱們回去吧！”

　　蘇梓顏翻了個白眼松了口氣，他的確是該玩兒夠了，這一上午他應(yīng)該玩兒得非常盡興了！六年的時間應(yīng)該足以讓一個人成長了吧？怎么這個人的成長方向似乎是逆向的，現(xiàn)在的他比六年前更狡猾了，更無賴了，而這個無賴居然還當警察了。

　　車行駛到蘇梓顏家所在的小區(qū)門口，蘇梓顏如釋重負，終于到了。為了體現(xiàn)禮貌，蘇梓顏還是很客氣的和馮馳說：“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先上去了?！?p>　　馮馳倒沒有因為這句話就給出應(yīng)該接上的“再見”，而是非常無辜的問了句：“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蘇梓顏心里盤算著，她現(xiàn)在如果說“不”的話會怎么樣？警察叔叔會強行去她家視察嗎？從這次回國以后，因為心里一直對馮馳覺得虧欠，所以很多事情并不愿意和他爭辯，可他似乎并沒有因為她這樣“敬他一尺”，就“還她一丈”，反而是越來越過分，越來越無賴。

　　正當蘇梓顏準備開口跟他說“不方便”的時候，馮馳又說：“小白跟你一起回來了吧？我想看看它。”

　　蘇梓顏無奈，算了，點點頭默許了。

　　跟著蘇梓顏進了門，熟悉的格局又映入眼簾，只是好像重新裝修過：墻面的顏色從灰色變成了米色，深灰色的沙發(fā)和窗簾也變成了米白色，但整個家里依然沒有一絲年輕女孩兒該有的可愛元素，就感覺是一個男高管的單身公寓變成了一個女高管的單身公寓。這房子是在蘇梓顏在美國的時候蘇楊找人裝修的，因為之前的格局和功能性都不錯，所以只是重新粉刷了墻面，換了些家具和擺設(shè)，具體的裝飾想等著蘇梓顏回來以后按她的喜好自己填，只是她回國以后倒也沒填什么，所以這整個房子看起來還是有些空，也有些沒溫度。

　　“你隨便坐吧，我換個衣服。”蘇梓顏脫了外套就進了房間，在湖邊凍得時間太長，實在覺得有點兒冷，索性換上了一身里面有絨的家居服。

　　馮馳在蘇梓顏進房間的時候慢慢的踱步到了冰箱邊，打開冰箱一看，果然還跟之前一樣，各種顏色五花八門的飲料，沒什么新鮮的菜和食材，一看就是不做飯的樣子，怎么一個人在國外生活過這么多年的人也還是不會做飯嗎？在國外都吃什么？每天都只吃外賣嗎？拉開下面的一層抽屜，果然是幾塊擺得整整齊齊的牛排和三文魚，看來小白的生活質(zhì)量倒是一直沒有降低的。

　　蘇梓顏換了衣服出來，后面還跟著小白。小白的樣子沒怎么變，之前它還小，現(xiàn)在過了六年它看起來也還是那樣，毛發(fā)也還好好的，眼睛也還亮亮的，他不知道該如何換算人和貓之間的年紀，可他知道小白看起來還是一個傲嬌的小公主。

　　馮馳蹲下身和小白打招呼，意外的是小白居然沒有很冷淡，反而向馮馳走了過去。都說丟失的寵物會在多少年后依然可以清楚的認出主人的味道，馮馳雖然不是它的主人，倒也實在可以算是一個“老熟人”了。馮馳嘗試著抱起它，它也沒有反對，這讓馮馳很驚喜。既然打著來看它的名義來的，自然是要好好看看它才是。

　　蘇梓顏對小白的表現(xiàn)很驚訝，她沒想到小白居然愿意讓馮馳抱它，同時心里也有些愧疚，和其他的貓相比，小白可能是有點寂寞的。自己從來不帶朋友來家里，自己有時候也悶得很，只是抱著本書一看就是半天，并沒花太多時間和它玩耍，和它說話，它可能也希望偶爾有個朋友來和它玩兒吧？

　　“喝什么？”蘇梓顏問和小白玩兒得正歡的馮馳。

　　馮馳沒抬頭，“弄點熱的喝吧！”他其實也還好，沒覺得特別冷，可他看見蘇梓顏剛才嘴唇都凍得發(fā)白了。

　　蘇梓顏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去了廚房燒水，就聽見馮馳在和小白很認真的聊著天：“小白，你還記得我嗎？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應(yīng)該知道吧？你這幾年在國外怎么樣？國外的貓糧好吃嗎？你記不記得，我可是請你吃過飯的，那些烤串你喜不喜歡吃？你喜歡吃我下次再請你??！不過今天我好餓啊，你能不能請我吃牛排??？”

　　聽到這里，蘇梓顏倒熱水的手差點歪了一下，他是上來蹭飯的是嗎？她一大早被他叫出去，在天上甩了一上午，中午只吹著冷風吃了兩個雪糕，他不請她吃飯就算了，還要讓她給他做牛排？

　　蘇梓顏端著兩杯熱的柚子蜜走過去，把一杯放在馮馳前面，“家里沒牛排。”

　　馮馳聽完一笑，然后抱起小白說：“她說家里沒有牛排！”又把耳朵貼過去，然后一副聽到了什么的樣子點點頭說：“小白說你騙我，它說冰箱里冷藏格最下面的抽屜里不光有牛排還有三文魚?！?p>　　“你……”蘇梓顏被氣笑了，看來警察叔叔在她換衣服的時候已經(jīng)對她家的冰箱進行過偵查了。

　　“蘇梓顏，人長大了，怎么還變小氣了？以前你可以主動請我吃牛排的，現(xiàn)在我都問了，你居然還不愿意給我吃！再說，我今天一大早起床，帶你玩兒了一天，飯都沒吃上一口，你就忍心讓我餓著？”馮馳把小白抱在懷里邊摸邊說。

　　蘇梓顏:“……”。

　　如果沒記錯的話，一大早非叫她起床的人是他吧？一早上在游樂園門口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說讓她陪他減壓的人是他吧？趕場一樣狂玩還坐了兩遍大擺錘把她玩兒到快吐了的人是他吧？明明餓了但提出要吹著冷風吃雪糕的人也是他吧？怎么現(xiàn)在的故事似乎不一樣了呢？

　　蘇梓顏無奈起身去廚房做飯，只聽見馮馳在身后說：“蔬菜也要，就像上次那樣的！”

　　蘇梓顏：“……”。

　　一個小時之后牛排烤好了，兩個人加一只貓坐在餐桌前吃飯，座位也還是六年前的樣子，說起來似乎除了蘇梓顏的頭發(fā)長長了之外，這個畫面看起來好像和六年前并沒有什么不同。

　　馮馳看著桌上的牛排和蔬菜很有食欲，也確實餓了，結(jié)果沒吃兩口東西，就接到電話，說他們一直在監(jiān)視的一個疑犯有可疑的動向。馮馳沒辦法得趕回局里，又往嘴里快吃了兩口菜，“我局里有事，我得走了?！?p>　　蘇梓顏一愣，看著馮馳盤子里還沒吃兩口的牛排，只聽馮馳解釋說：“這次真有事兒?！闭f完就起身拿起外套風速一樣的出門了。

　　蘇梓顏還坐在餐桌前，回味著那句“這次真有事兒”，意思是上次他們吃飯的時候他說臨時有事要走是假的？他就是為了碰掉她的那塊龍蝦才故意起身撞桌子，之后又為了圓謊所以謊稱局里有事？所以，他并有想要看她吃龍蝦過敏的樣子？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現(xiàn)在到底要怎么樣？

　　相比馮馳心里怎么想的，蘇梓顏對于馮馳的工作更加好奇，或者說是擔心。上次吃飯的時候馮馳提過一次，說是屬于警察口的工作，不同的部門，還有些保密性?？催^那么多書的蘇梓顏自然也涉獵過很多偵探故事，所以也差不多能想象出來馮馳的工作的大概范圍，危險性應(yīng)該是挺高的。而且他提到上次去了趟云南兩個月，也應(yīng)該就是和她第一次吃飯之后的事。那么他現(xiàn)在工作的狀態(tài)應(yīng)該就是經(jīng)常全國到處跑，工作時間也不穩(wěn)定，可能熬夜加班也是常事，所以才習慣了喝黑咖啡？他說槍傷是之前在部隊的時候受的，現(xiàn)在呢？還會受槍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