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林子凡就在自己辦公室里看到了莫橘頌。他首先是詫異的，畢竟大家都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并不算融洽
“你怎么來了？”他放下公文包坐了下來，看著對面的莫橘頌問道。
“自然是有事找你了?！蹦夙灧畔率掷锏氖謾C看向他挑了挑眉。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說吧，找我什么事？”
“自然不是好事了。我剛得到的消息，陸梓堯已經(jīng)介入了?！绷肿臃惨汇?，詫異的問道：
“陸梓堯？”
“是啊?！?p> “唔，這鍋湯可真是越來越渾了?！?p> “可不是。眾口難調(diào)啊，就是不知道誰能喝得下去了。您說呢？”
“得了，別和我拐彎抹角的了，說說吧，你是怎么說動他幫你的，景少禹去說的？”
“景少禹？”莫橘頌一愣，這才明白過來他理解錯了。
“我想你理解錯了?！绷肿臃惨汇叮尞惖膯柕溃?p> “什么意思?”
“怕是要讓你失望了，他陸梓堯要幫的可不是我。”
“那是誰？總不見得是莫與姝吧？”
“你說就是這么巧，他就是相幫莫與姝?！?p> “怎么可能！他們可沒什么交集?！?p> “那是你以為，他們的交情可深了?！绷肿臃舶櫫税櫭迹鋈挥蟹N不好的預(yù)感。
“什么樣的交情？”
“大概就是你以為的那種交情吧？”林子凡沉默了下來，陸梓堯和莫與姝？莫與姝和郁南初？這可真不是個好消息。見他沉吟，莫橘頌可沒那閑工夫和他打啞謎，直接開口問道：
“你這邊呢？準備的怎么樣了？”
“差不多了吧。你問和話是什么意思？”
“既然都差不多了那我們就提前動手吧，趁著陸梓堯他們還沒完全介入先下手為強吧，坐以待斃可不是我的風格?！绷肿臃灿行┆q豫，這比他原定的計劃提前了不少，和計劃也有了出入。莫與姝見他不開口便笑道:
“林副總這是怎么了？難不成是舊情難卻？舍不得？”
“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哦？我以為林副總很清楚莫氏的法人是誰，咱們一動手，她可就該蹲監(jiān)獄去了。”
“……我只是覺得現(xiàn)在動手有些倉促?！?p> “那也總比別人甕中捉鱉來的強吧？”林子凡沒再說話，就這樣來回走著，莫橘頌也沒催他就那么涼涼的看著。
“好，我知道了。”莫橘頌勾唇笑了，她就知道他會同意的，因為一個有野心又不甘心的人，怎么可能在半路剎車呢？就像她一樣，一旦開始了，怎么能停下來，一旦停下，萬劫不復(fù)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那我就等您好消息了？”
“自然?！?p> 莫橘頌前腳走，林子凡后腳就給莊旭去了電話。正在賭博的莊旭接到他的電話連忙推了牌九躲出去接了電話。
“林副總?！?p> “你不會又在賭博吧？”
“怎么會，我戒了。”
“那樣最好?！?p> “林副總有什么指示么？”
“那些賬目手腳都做干凈了吧？”
“放心吧?！?p> “嘴巴都封嚴實了？”
“我老婆做事你還不放心么？”林子凡想了想也是，孟佳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從一開始他們就算計好了，注意還是孟佳想的。話雖然這么說，卻還是不放心的補充道：
“痕跡呢？都擦干凈了？”
“早弄干凈了，它們都已經(jīng)安全轉(zhuǎn)出去了，賬也做平了，很快莫氏就會因為偷稅漏稅，甚至虧空的問題被舉報?！?p> “你確定？”
“確定，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們一條船上的人，我們總不見得那身家性命和您開玩笑?！甭犓@么說，林子凡總算是安心了下，這才道：
“那就不等了，明天就安排下去吧。”
“明天？”
“怎么？有問題？”
“沒問題，我只是奇怪，怎么突然？”電話那頭的莊旭也是一愣，這和他們原定的時間點差了不少。
“嗯，出了些變故，我們要快。這個時候，時間就是金錢。對了，莫橘頌?zāi)莻€戶頭，都確認過了？”
“確認過了，沒問題。之前就給她看過了，她當時沒看出來。”
“這可千萬不能出錯?！?p> “我知道，等她想拿錢去補莫氏那個窟窿的時候可就晚了，我保證，她連個P都拿不出來。就那么個小丫頭還想跟我們玩心眼兒，呵?！?p> “行了，你自己小心些?！闭f完就掛斷了完電話，可是林子凡的心卻還是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哪里不對。還沒等他安下心來，莫怡居然把他約了出去，直到在咖啡店坐下，看著對面的莫怡，他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我們上次這么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喝咖啡，還是十年前了吧？”
“十二年前?！蹦汇叮S即笑道：
“還是你記得清楚?！?p> “你從來不記這些?！蹦钌畹目粗鴮γ孢@個人，十二年的光陰改變的不止她自己，還有對面這個人。她印象里的林子凡笑起來的時候很干凈，滿眼都是自己的時候眼睛特別亮，可是什么時候起，這些都被磨得面目全非？
“看著我在想什么？”莫怡一愣，隨即笑道：
“想你以前的樣子，變了不少。”
“是啊，歲月是把殺豬刀，這一晃這么多年，都老了?！?p> “林子凡?！?p> “嗯？”他似乎有些詫異，莫怡這么叫他。似乎很多年前那個頤指氣使、趾高氣揚的小姑娘又回來了。
“趁早收手吧?！绷肿臃惨汇?，瞬間從回憶里抽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我們認識了這么久，我懶得和你拐彎抹角的。你做的那些事，我不是不知道，趁著現(xiàn)在我還沒做什么，收手吧。”林子凡仔細的看著她的眼睛，試圖從她眼里看出一些虛假?？墒撬湍菢犹故幨幍闹币曀斡芍?。
“我不知道你指哪件事?！?p> “是因為你做的太多了么？”
“畢竟做的確實也不少?！?p> “我以為你是不一樣的。”林子凡的手一頓，嘲諷的笑了。
“不一樣？我曾經(jīng)也以為自己不一樣?；蛘哒f，很多年里面，我都以為自己可以不一樣?？上В闼坪跻膊]有給我那個機會?！?p> “林子凡，我說的是現(xiàn)在?！?p> “可是我卻在和你說以前。”
“……”莫怡皺了皺眉，兩人互不相讓的對視著，終是莫怡先敗下陣來，她錯開了目光淡淡的說道：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這么強勢了?！?p> “是我一直表現(xiàn)的太好說話了？才會給你這種錯覺？”莫怡一愣，詫異的看向?qū)γ娴娜?，那眼里不再是單純無害，反而閃動著一些她不知名的精光。
“我之前你之前一直挪用公款甚至做假賬的事情，我也可以理解，所以，你引咎辭職吧?！绷肿臃矝]說話，淡然的喝了一口咖啡后才道：
“你有證據(jù)么？”
“你是想告訴我，你做的滴水不漏？”
“我以為你大可以去告我?！?p> “……你一定要和我撕破臉面？”
“是你一直想和我撕破臉面吧？心怡，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年安插了不少人吧？你不是早就想讓我滾蛋了么？”
“那也是你實在太過分了?！?p> “我過分？過分的究竟是你還是我？”
“我把上海給你管是信任你，你是怎么回報我的？”
“你和我，談回報？我為你做了多少你現(xiàn)在來和我談回報？當年你家出事，是我?guī)土四惆?？你和陸珂鬧離婚，你凈身出戶，是我?guī)湍闳チ嗣绹?？你在美國做生意是我找人帶的你吧？就連莫氏國內(nèi)的市場也是我?guī)湍愦蜷_的吧？你現(xiàn)在和我談回報？”
“我沒有逼你。”林子凡一噎，手中的咖啡杯緊了緊，嗤笑一聲道;
“是，你沒有逼我，你就那么楚楚可憐的看著我，是我自己當初犯賤，上趕著去幫你?？墒悄拟?，你不要和我裝什么不知道，你難道看不出來我為什么幫你么？那樣說話可就真沒意思了?！?p> “我知道。”
“你知道？”
“你喜歡我。”二十多歲的時候，莫怡覺得喜歡這個詞很美好，可是這把年紀了，把喜歡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她卻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原來你知道??？”
“但凡是個人。所以這么多年來，我感激你，對你的所作所為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墒橇肿臃?，你真的是越來越過分了?！?p> “我過分？這本來就是我打下來的，我不過是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有什么可過分的？”
“你的東西？如果不是頂著莫氏的頭銜我隨便你怎么動，頂著莫氏，那就是不行！”
“莫心怡！這還不是你逼我的，你以為我樂意？我真是吃飽了撐的？”
“我逼你？我逼你什么了？是我逼你做假賬了？逼你培養(yǎng)心腹了？”
“難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來么！如果不是你一去不回我會這樣么！”也許是因為聲音太大，也許是因為情緒太波動，周遭的人紛紛看了過來。莫怡垂下了眼眸，一時間兩人之間有些沉默。就在林子凡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莫怡卻開口了。
“我回來過的?！甭曇艉茌p，亦如她當年讓他幫忙的時候一樣。
“你說什么?”他似乎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聽到了什么？她回來過？什么時候？
“我說，我回來過的?！蹦茄劾锸橇肿臃膊辉娺^的認真。
“你…什么時候回來過？”他等了十二年，她都沒有回來過。
“我曾經(jīng)一度以為，總算還有個人對我是真心的，差一點，林子凡你知道么？就差一點，我就要愛上你了。”
“你說…什么？”
“我那時候一個人在美國打拼，每天忙成狗，支撐我活下來的就是想要報廢，瘋狂的報復(fù)。可是你知道嗎，一個人心里如果只有仇恨，她是活不下來。別人是不是這樣我不知道，但是我是的。所以除了滿腔恨意，我還有期許。我總覺得你在等你，起碼這可怕的人生總歸還有一道光明。所以再又一次跌倒后我跑了回來，想訴苦、想被擁抱?？墒悄翘?，你帶著另一個女孩，開了賓館?！绷肿臃舱痼@的看著面無表情的莫怡。
“我……”
“不要否認?！?p> “我…沒有否認?！笔堑模f的沒錯，他確實有女性伴侶，但是不是女朋友。
“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而且你也知道，經(jīng)常逢場作戲，自然……”
“我知道，所以我理解?！?p> “你理解？”
“是啊，我理解。我當時就告訴自己，你只是喜歡我，我們也沒有在一起，甚至連開口都沒有。你有你的自由?？墒橇肿臃?，我經(jīng)歷過一次失敗的感情，失敗到一無所有，怎么可能再去賭一次？是你，把一切開始的可能都扼殺了?！?p> “是我……”
“是啊，我后來就回了美國。再也沒有回來。因為沒有意義?！绷肿臃舱目粗矍暗娜?，沒有了二十多歲青春的容顏，五十好幾的人卻風韻猶存，他似乎都習慣了喜歡她的感覺，到現(xiàn)在還是覺得她很特別。
“我們都不是二三十了，沒有那個精力和你談過去、談感情、談對錯。過去就過去了，沒有開始也沒有結(jié)束，很好，干凈利落。只是所有事，終歸有個度，你當初確實幫了我許多，但是我也忍了你許久，算是扯平了。咱們好聚好散，你自離吧，也算是全了彼此的臉面?！?p> “自離？”他喃喃的重復(fù)，隨后搖了搖頭道：
“不可能的。我在莫氏這么多年，那是我創(chuàng)造的東西，我為什么要離開？”
“可是你卻一直在毀它?！?p> “那是你認為。那也是我的孩子?！?p> “林子凡，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好好想想，你離開是對我們、乃至莫氏，最好的選擇?！闭f完便拿起包站了起來，而這一次林子凡沒有追她。他坐在那想了很久，可是就像她想的那樣，這十二年變化的不只是她，林子凡也變了。人一旦有了野心就很難在停下來了。他是喜歡莫怡，可是這份喜歡隨著年限的變化被摻雜了太多東西，不甘、嫉妒、憤恨、委屈、利益，多到他自己都分不清他到底是為了什么了?？墒切牡椎挠钜坏┍还雌鹁驮僖蚕虏蝗チ耍桓沂歉星檫€是財富，他都想要。林子凡扯了扯嘴角，紳士的將錢壓在咖啡杯底下，走出咖啡店的時候抬頭看了眼刺癢的陽光，還好，都終將會是她的，不管是莫氏，還是莫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