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我們換位吧

　　林蔭道上，充滿寂靜，蟬鳴漸起，格外恬靜的氛圍。倆人并行，首肩相齊，彼此默言。

　　這次，竟然是蘇南先開的口:“今天工作很忙對吧？“

　　余楊沒有多言，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余楊，我······”蘇南本來想說些什么，可是卻在要開口的時候，不知道如何說起，不知道該說什么，看著他失落的眼神，她總覺得自己罪可當誅。

　　余楊淡淡笑了笑，笑聲充滿無奈和無力感：“是不是覺得不知道怎么和我講話了？我就是很怕這種別人覺得我很可憐，我很該被照顧的樣子對著我，我不是討厭你，我是討厭這樣的自己。“余楊看見安靜垂首的她，嘆了口氣，仿佛彩排了很久，才有勇氣說出口:“蘇南，我們換位吧?！?p>　　換位？!這倆個字沖垮了蘇南接下來想說的所有的話，她組織好安慰他的，自己表歉意的所有話在那一秒都被“換位”倆個字沖淡了，他為什么會說出這倆個字，他們明明說過一起做同桌的，蘇南不敢相信地看向他，但是夜色太晚，他此刻的表情，讓蘇南難以揣測。

　　看來他對自己失望了吧，既食言了，又打擊了他的自尊，蘇南頓了一下，想著這也許是他對自己已經(jīng)失望了，便小腦袋點了點頭，應(yīng)了一聲“好”。

　　同樣的只有一個字，也讓余楊有些詫異，他沒想過她會這么快答應(yīng)自己，她是在嫌棄自己嗎？

　　接下來的路，彼此更是并行無語，該說什么呢，誰也不知道，誰開口說話呢，也已經(jīng)不知道怎么說，說什么。等快走到班里的時候，余楊收住了腳步，聲音低沉:“你先進去?！?p>　　蘇南此時心里亂如麻，并沒有多想，便點了點頭就走進去的。

　　其實她不知道，若此時和他一塊走進去，勢必會有人議論他，他此刻覺得自己秘密已經(jīng)被挖掘那么多了，變得無所謂了，但是她不行，她在班里就是淡然的學(xué)霸存在感，怎么能和自己這種外出打工的窮酸小子，還爬墻的差生一塊呢。余楊就停在那里，發(fā)愣了許久，不過也許說是發(fā)愣，更可以說，他不知道怎么面對自己無地自容的自尊心。

　　余楊是在第二節(jié)夜自習(xí)上課才走進去的，沒有人有太多注意，而周然也在打瞌睡，沒有注意到他，訊子本來看見他想關(guān)心倆句，畢竟雖然那天他沒有去參加聚會，但是聽到班里多多少少的議論，也是了解了不少。但看到他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便也作罷了。

　　第一眼，仍舊是她，今晚的她，洗了頭發(fā)，頭發(fā)散亂在肩上，發(fā)絲遮住半面龐，看不清她的眼眸是表達什么情緒，看不出她此刻是喜是憂。她認真地寫著作業(yè)，并沒有多在意背后的他。

　　但其實他在自己身邊坐下的時候，蘇南手里的筆還是停了一下，不過很快蘇南就恢復(fù)了，不然怎么對得起她驚人的自制力。

　　余楊有些走神的面對第二節(jié)夜修，他腦子里很亂，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擔(dān)心什么，甚至多次情不自禁地看向她，他都不曾察覺。

　　下課鈴一響，余楊便收拾東西離開了，和蘇南沒有多一言一字，現(xiàn)在都處在腦子很混沌的狀態(tài)，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蘇南也在他離開后不久就收拾東西離開了，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了周然此時正懶洋洋地靠在樓梯口等著樓梯的人疏散些。

　　“稀奇啊，蘇大學(xué)霸也跟著我們這些人你擠著下樓梯嗎?”周然一向自來熟的樣子。

　　蘇南從他身旁走過了倆步，頓了一下又折了回來，看向比自己高大的周然，口氣淡然:“周然，我想跟你談?wù)??！?p>　　“我？我們？”周然這會兒也發(fā)出了一頓小問號。

　　蘇南堅定地點點頭。

　　周然反正也無所事事，眼下樓梯正面臨大塞車，下也下不去，便像聽故事一樣樂呵地跟著蘇南走到了一個角落。

　　“周然，關(guān)于余楊兼職打工的事，可能他沒有跟你提起過，但是他自尊心強，能否不要在外面再到處說，你覺得像八卦，但是自尊心強的他，會多想?！碧K南幾乎是抬頭正面剛的堅定。

　　周然倒有一些驚訝，平日和自己混在一起的兄弟，今晚心情不好，竟然是因為這個嗎？這讓周然感覺很奇怪：“我不覺得這種事有什么啊，而且勤工儉學(xué)這種事，雖然學(xué)校不同意，但是也沒什么好笑的啊。”

　　“但是在余楊面前就是一種大忌，每個人家庭背景不一樣，你不需要打工，你有父母養(yǎng)著，所以不理解一個兼職打工的學(xué)生會有多不喜歡遇到一個舊相識。你也同樣不理解一個自尊心強的人多不想別人用不一樣的眼神去看他。”蘇南見他越來越驚訝的表情，解釋道:“自尊心強的人，是不允許任何人說這種事的，所以，麻煩你，別再外傳了。“

　　周然一向是單純，卻只是單純的隱藏不了事情，有些大嘴巴的人，但聽到蘇南這么說，他并沒有咄咄反駁自己沒有錯，而是應(yīng)了好，說自己不會再提。

　　蘇南第一次看到周然，只覺得吊兒郎當，嘴欠不關(guān)心他人感受，但是看到他能接受自己的意見，蘇南只覺得心里的石頭放下來了一些。

　　“南南?！碧K南回頭，看見了同在樓層的哥哥，周然也是一個識趣的人，便自然而然地走開了。

　　“明天的試卷嗎？”看到蘇陶搬了許多試卷，蘇南也趕緊過來搭了把手。

　　蘇陶點點頭，頓了幾秒，才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我聽別人說余楊爬圍墻被抓了，沒事吧?！?p>　　“沒事，只是······為我買藥，來不及請示就爬了墻，陳主任已經(jīng)不怪罪了?！碧K南本來想要說實話，但是總覺得身邊來來往往的人，便止住了，她只覺得此刻說了，只會讓實話無限放大。

　　“買藥?“蘇陶顯露出有一些緊張，忙問怎么了。

　　等走到辦公室，也就只剩下兄妹倆了，蘇南才說了實話：“就是余楊打工太晚回來沒抓住了。哥，上次爺爺說的停車場要招工，爺爺現(xiàn)在有人選嗎？”

　　“余楊讓你問的？”蘇陶問道。

　　蘇南搖搖頭，解釋道：“下次再被抓，可能真的就要通報批評了，我就想停車場畢竟是學(xué)校管的，余楊在那里兼職，學(xué)?？偛粫f些什么吧。可是你也知道我們爺爺挑人，就怕他已經(jīng)決定了?！?p>　　蘇陶抬頭想了想，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覺得爺爺估計沒人選，不然到現(xiàn)在都沒有人去代替爺爺。而且啊······爺爺上次不還提到余楊了嗎？還說到他很欣賞余楊呢，我想爺爺會答應(yīng)的。再不濟，你這小孫女還有辦不成的事嗎？”

　　說得也是對的啊，爺爺上次還跟倆人提過呢，那個眼神，絲毫沒有因為爬墻而覺得余楊是壞學(xué)生，況且，爺爺對于蘇南是最沒輒的，只要是蘇南提出了，蘇南都不知道哪一次爺爺沒辦成。

　　倆人又說著話，彼此到了各自的宿舍。蘇陶看得出蘇南心情不好，只叮囑了幾句，沒有多說什么，她想告訴自己，便會主動說，蘇陶從來不強求。

　　周然也是鮮少沒有笑容的到宿舍，看見余楊正洗完澡在陽臺洗衣服，訊子和其他幾個舍友有的正在打排位，有的戴著耳機在學(xué)習(xí)，便拉下臉走到陽臺門口，看見余楊，打了個極不尋常的招呼：“余楊，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余楊沒有抬眸看他，但還是回復(fù)了他：“剛回來洗了個澡?！?p>　　周然頓了一下，沉默了幾秒，才鄭重其事地開了口:“這幾天的事情對不起啊······”

　　對不起這三個字，讓余楊都覺得自己幻聽了。手里的刷子都停了片刻。

　　見余楊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周然才繼續(xù)說道：“我比較不諳世事，我今天聽了你同桌蘇南的提醒，我才知道給你造成傷害了，我不應(yīng)該把你兼職打工的事像開玩笑一樣說給同學(xué)聽，這件事，我的錯，你別太傷心了，畢竟，我說出的話，有時候我自己都沒有察覺什么不對，下次你直接告訴我吧?！?p>　　道歉是聽到耳朵里了，可是一向挑重點的余楊卻捕捉到一個詞匯“蘇南的提醒”，忍不住問:“蘇南找過你的？蘇南告訴你這些的嗎？”

　　見兄弟轉(zhuǎn)了話題，單純的周然就覺得自己已經(jīng)安慰到他了，便樂呵呵地回答他其他的問題：“對啊，我還以為她找我干嘛呢，經(jīng)過她這么提醒，我才知道我這說話太欠的臭毛病。”

　　聽到她，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心里樂呵了些，但想到晚上自己腦抽說出那倆個字，心里有低落了不少，他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他在胡說什么。

　　看到余楊眼神又暗淡了些，周然又緊張了起來，弱弱地問：“你是又心情不好了嗎？”

　　“我沒事。”余楊才知道自己表露出自己的情緒，回過神來繼續(xù)的洗衣服。

　　可周然哪里會罷休啊，就是賴著不走，跟個小孩似的倚在門框：“你這眼神不對啊，肯定有事。你和我說說唄······我這次肯定不說出去，你放心好啦。”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啊?！睂τ谥苋唬鄺钭罨镜男湃芜€是有的：“我今晚說了胡話，我跟蘇南說我們換位的事，她可能以為我生氣了，她就答應(yīng)我了，我現(xiàn)在真想打死自己。“

　　“你的意思是說你后悔了?“周然一針見血，見余楊沒回話，多半就是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了，便接著說：“你說蘇南那么為你著想的女孩子，還替你跟我這種混混說了話，你肯定要死皮賴臉反悔啊，你放她去和別的人坐同桌，做兄弟的我都覺得可惜?！?p>　　死皮賴臉。這還真的是余楊沒有干過的事啊，況且，他那么自尊心強的人，但是讓別人成為她的同桌，請教她問題，好像讓余楊感覺到隱隱不舒服，看他陷入自己的世界不想理會自己，周然也就識趣地回避了。

　　而另一邊的蘇南，又何嘗不會因為這件事出了神，占麥宜走到她宿舍門口倒水，看見她正趴在桌子上發(fā)呆，忍不住逗她一下:“思春呢?“

　　被這么一揮，蘇南才反應(yīng)過來，看見她，懶散地喚了她一句。

　　“怎么啦？我家南南又有心事了?我這姐姐麥麥能聽聽嗎？”占麥宜摸了摸她的腦袋，她什么表情，她自己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呢。

　　蘇南拽起她的手，示意她出去說。

　　倆人靠在走廊欄桿上，蘇南毫無保留地跟她從頭到尾地敘述了一遍。

　　這就把占麥宜給急了，氣急敗壞地拍了一下欄桿，惹得走廊一倆個人都忍不住回了頭：“你在想什么呢，南南。這一聽就是胡話啊，你想想，被那個可怕的陳主任罵過之后，這余楊大傻子的腦袋還靠譜？你你你······你竟然還回他好，我真的是······榆木腦袋?！?p>　　即使被數(shù)落，蘇南也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這么想想，好像的確是這樣子，他那時候，肯定是心情不好才這么說的，為什么自己還會答應(yīng)他。

　　“你可千萬要想清楚啊，這都五個星期了，你覺得那拆哪個同桌你忍心?更別說余楊這個同桌還勉強及格呢，你可別犯傻啊。你肯定要死皮賴臉地反悔你說出的好啊，你讓他跟別的女生做同桌，你心里不咯得慌啊，做姐妹的我都覺得可惜。”占麥宜氣得直摁胸口，這真的是一個學(xué)習(xí)厲害，情感卻木訥的人啊。幸虧她會告訴自己。

　　這么說，好像蘇南覺得也很有道理，靠在欄桿上，只覺得自己腦袋里很亂，以前她可不允許自己煩惱這種事，為什么唯獨是他呢。

　　“看你這么精神，看來沒那么早睡了，來來來，今天老師講的那個直角坐標的題我不是很懂，麻煩蘇學(xué)霸教教我唄?！闭见溡似鋵嵕褪窍朕D(zhuǎn)移她的注意力。

　　蘇南回過神，才知道自己煩事花了自己太多時間，聽到有人對知識的渴望，便也同樣有了興趣，反正有什么事，明日再與他商量，她可不舍得：“好啦，我去拿個資料告訴你。等會兒啊?！?p>　　就這在一晚，好像彼此就更在重視這一段交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