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雨的世界
“額…不了吧……”
她為難地搖了搖頭。
辰軒看出她憂思,變幻出另一把油紙傘,笑著遞出。
何玉撇撇嘴,轉(zhuǎn)了轉(zhuǎn)眸,沒想到他心思還挺細膩,都這樣體貼了,還能說什么?
收好玉佩后,她欣然接過傘,站起身撐開一看,傘面上印著粉嫩的桃花,顯然是特意給女子準備的。
廣闊天地間,蒙蒙煙雨中,一青一粉兩把傘以很有分寸的距離相挨著緩緩行進。
街上人煙稀少,小攤販也早早地收了攤,沒傘的路人雙手高舉過頭頂,在雨中一路狂奔,大人對這雨避之不及,小孩子卻恰恰相反,巷邊街邊踩水嬉戲,歡聲笑語,盡情享受著悠閑時光。
靜默走著、感受著,不一會兒后,兩人突然就晃到了碼頭。
“少爺小姐,可要坐船?這下雨天也沒幾個客人,我算你們便宜點!”
老船夫倚靠在船蓬中,招攬著。
辰軒轉(zhuǎn)向身側(cè)并肩而立的人兒,以眼神詢問她意向。
她笑著邁出腳步:
“走吧!”
廣闊無垠的綠湖托起一葉扁舟,慢慢向前飄蕩,老船夫在船尾劃著船,兩人則坐在前頭靜靜看著風景。
入了冬后,兩旁青山皆換上褐裝,仿佛是為過冬而特意準備的新襖一般,綿綿細雨落入湖水,滴滴答答連成一片,靜謐祥和,靜坐的兩人就這么被圍攏在湖中心,沉浸在雨的世界。
辰軒轉(zhuǎn)過頭,換上柔意,緩緩開口道:
“方才你手里拿的那塊玉佩,可是你爹娘留下的遺物?”
見他好奇,何玉拿出那半掛玉佩,垂吊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說這個?”
辰軒笑著點頭。
她放于手心摩挲,回道:
“是啊,這塊玉佩是他們唯一留下來的東西,記得從小一直佩戴在身上當裝飾用的,后來不知道怎么,就只剩下半掛了”
辰軒細細觀察著她表情,只見她臉上一派淡然,無分毫傷心,反而有些茫然,仿佛在述說別人的故事一般。
瞥向她掌心之中的半掛玉佩,晶瑩翠綠,似有碧波在其中隱隱涌動著。
“你方才說這玉佩從小便佩戴在身,可是和你名字有所關(guān)聯(lián)?”
何玉抬起頭來看向前方,細細想了下他的問題,應該吧?也許吧?很有可能吧?
見他問得那么認真,她微轉(zhuǎn)眸,勾出淺淺一笑,故作神秘道:
“當然!你想知道?”
他淡笑點頭。
她挺直腰桿,對向他,緩緩而道:
“是這樣,這個玉佩呢,原本是我娘最寶貝的飾物,她懷著我的時候一直掛在腰間不離身的,某一天,她逛著我們家那大荷花園時候,玉佩竟然一不小心脫落下來掉到湖里,害得她一著急,肚子就開始鬧騰起來,然后我就出生了。
她覺得這玉佩和我有緣,就取了這個名字,又把玉佩傳給了我,怎么樣,這個故事是不是很有趣?”
辰軒點頭,笑容中柔意更甚。
剛才她眉飛色舞、津津樂道、古靈精怪的模樣甚是可愛,讓他目不轉(zhuǎn)睛,不禁沉溺其中。
她那雙眸眼似乎會發(fā)光,亮晶晶的,當中不見悲傷、不見惆悵,明亮如新,這方明亮不像是來自不諳世事的純凈,反倒像來自歷盡千帆皆不染的慧心。
而這顆慧心,遠比那些個過人之姿、過人之智、過人之學、過人之勇要更難能可貴。
此刻他也才終于明白,原來自己設下這些條條框框,不過就是為了找到這樣一個人、這樣一顆心,隨后與其安然并肩立于天地、徜徉于天地,唯此而已。
沉浸于思緒中時,她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疑惑之際,只聽她道:
“我剛才說的那個故事是現(xiàn)編騙你的!你不會真信了吧?”
他微怔,假裝帶怒,沉聲道:
“你啊你!竟學會騙人了!”
隨后他一把握住她傘,搖晃起來,任淅瀝的小雨滴漏在她頭上肩上,而她雙手持傘穩(wěn)住,一個晃,一個穩(wěn),兩人就這么較量著打鬧起來。
船尾的老船夫瞥見此狀,一邊露出姨母笑,一邊為保兩人安全,放慢了劃槳速度。
何玉笑得合不攏嘴,笑眼也因此瞇成了一條縫,片刻后,她自覺不是他對手,終于開口求饒。
一場打鬧結(jié)束后,人相安無事,傘卻廢了一把,現(xiàn)在兩人同撐一把青色翠竹傘,彼此也坐近了些。
從大笑中緩下后,何玉說道:
“其實我不是故意騙你的,白羽族的很多事情我都記不得了,只記得白羽被滅族,然后我在風林村醒來之后的事情……”
辰軒微怔,流轉(zhuǎn)眸色,看她飄渺著神思。
不消片刻后,她回過神來,看他神色隱著些許同情,忙擺了擺手:
“你不用這樣,我覺得沒啥,畢竟是十萬年前的事情,太久遠了,其實不記得也挺好,人的腦容量有限,哪能裝得下那么多?要真裝得下的話,應該也是負重前行吧?”
就像原身那樣……
往下想著,白羽的悲鳴突然漸入耳邊,她抖擻了下身子,摒棄腦中所有想法,伸出手來摩挲膝蓋,對著他笑了笑:
“還是不記得的好,還是不記得的好!”
正摩挲著,手背上突然就覆來一只手,低頭看去,骨節(jié)分明、白皙修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覆上之后,那只手緊緊握住她手,尺寸足足大了半個,輕而易舉包裹著。
這,什么情況?!
何玉屏住呼吸,木然地眨了眨眼,不敢抬頭,更不敢瞥向身側(cè)。
他雙瞳倒映著她的側(cè)臉,柔情似水:
“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千萬別一個人扛著,你可以同我訴說,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你愿意說,我便愿意聽,就像現(xiàn)在這樣”
這,什么意思?!不會是那個意思吧?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眸,一把撇開,急中生智,拍上他肩頭,抿著唇,贊許地、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兄弟!有你這話就夠了!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她握拳捶兩下左肩,劃過一道悠然的弧線,最終指向了他,落在他眼里,如此陌生的手勢似乎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意味。
他愣在原地,沒想到自己深情的暢言竟換來她這么一套,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何玉看他這表情,暗舒出一口氣。
強行打破曖昧氛圍,轉(zhuǎn)為兄弟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頭一個這么干的,這多情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換了口味,自己可是和他一個小隊的,熟得不能再熟,他也下得去手啊他!
咳了一咳后,她兀自握上那把傘,道:
“兄弟,其實我今天和你一塊兒出來,是有正事要聊!”
兄弟…這個詞聽起來,未免有些扎心了……
辰軒深呼吸一口氣,恢復如常神色,露出一抹極淡的官方笑容。
“哦?什么正事?”
何玉笑瞇瞇道:
“那個…我想請個假,離開一兩天”
辰軒微轉(zhuǎn)眸,有些疑惑。
“哦?告假離開,所為何事?”
“額……”
何玉為難起來。
難道要直接跟他說去云夷族?這樣說的話,他肯定會往下問,一問,血契的事情豈不是就包不住了?不行不行!
回過神,她勾起笑容。
“一點微不足道的家事罷了……”
辰軒低眸,白羽族的事,以自己如今和她的關(guān)系,恐怕不好再問:
“如此,你去吧,若路上有難,記得傳信”
“嗯嗯,我會的!”
何玉點頭如搗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