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童在村里面只待了一年的時間,卻給村里招致了毀滅性的災難,那是在他離村回到青城山后第二個月發(fā)生的事情。
沈青已經(jīng)熟練了自創(chuàng)的青竹十一式,招式的錯亂搭配已經(jīng)融會貫通能夠靈活運用,行云流水渾如一招。
他刺劍的速度已經(jīng)看不見劍影了,這當然功歸于日夜不輟的刺劍和揮劍。
村口大槐樹前的木樁,每一個根上面都留下了他練劍的痕跡。
沈青手執(zhí)利劍站在樹下,當風吹過,把樹葉從槐樹枝上帶走。
他的劍已刺出,一瞬間已將青竹十一式全部用完。
風一片葉子也沒能帶走,全被沈青的劍留了下來。
上個月,他已經(jīng)運內(nèi)力連通了十二正經(jīng)中的手太陰肺經(jīng)和手太陽小腸經(jīng),是二脈的下級武者。
這段時間,不僅僅是他個人,家里面的整體情況也有所好轉(zhuǎn)。
在他的幫助下,沈父也掌握了狩獵的技巧,農(nóng)閑時候可以去山中打獵,補足家用也是夠了。
沈母在家也會做一些手工藝品,趕集的時候讓沈父背著到市場上去賣。
半年前沈母的雙親也相繼去世了,家里面的負擔減輕了許多。
這一切的變化,都加深了沈青踏往江湖的念頭。
他已經(jīng)決定,過了年之后,就離開村子。
已經(jīng)立秋,民間對秋天前幾天有個別致的稱呼,叫做秋老虎,是比夏季還有炎熱的時候。
夜里,沈青一家用過了飯,在門口納涼。
門前靠近樟樹的地方搭建了一個小涼棚,是沈青用選剩下的青竹做的,棚子上纏繞的是爬山虎和葡萄藤,葡萄已經(jīng)成熟了,綠從中吊著沉甸甸的黑珍珠。
涼棚下有一個秋千,沈青坐在上面,沈小妹也在上面,抬頭一張嘴,就能吃到葡萄,酸酸甜甜,很是解渴。
沈小妹趴在沈青的膝蓋上,讓他給自己扇扇子。
沈父把屋子里用竹片編織而成的涼床搬了出來,到井邊汲了兩桶水,淋在涼床上面,然后脫了衣服,心滿意足地躺上去。
沈母把從中午就放在井水中冰著的西瓜切成了八份,盛在盤子里端出來,道:“來,吃西瓜了。”
沈小妹最積極了,歡呼一聲,坐直了身子,從秋千上跳下,迎向沈母。
她先是拿一塊西瓜給躺在濕答答的涼席上一動不動的父親,然后又給了坐在秋千上看起來像發(fā)呆的哥哥。
最后沈母遞給她最中心的一塊西瓜。
沈小妹大口吃著清甜的西瓜,望著沈青,道:“哥,你在想什么呀?”
沈青道:“我在想,再過幾年你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p> 沈小妹臉一下就紅了,把頭一扭,撲倒沈父沈青,道:“爹,你看哥,他欺負我!”
沈父道:“青兒,說起來,你也差不多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了,是時候要把這件事提上日程了。”
沈青已經(jīng)十七歲了,在那個時候,十七歲就娶妻生子的極為平常。
成家立業(yè),成家立業(yè),只有成了家,有女人在背后幫襯照顧,男人才能把事業(yè)立起來。
沈青這幾年在吃上面從沒虧待過自己,已經(jīng)長得高高大大,經(jīng)常練武的原因,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氣十足。
他長得雖然不清秀帥氣,皮膚也不白皙,可渾身都散發(fā)著一種雄壯的男子漢氣息,叫人一看見他心里面就有一種安全感。
村里面已經(jīng)有不少的小姑娘暗許芳心,常聚在一塊兒爭論,以后沈青會娶哪家的姑娘,吵得面紅耳赤,比看見沈青害羞時還紅得厲害。
沈父說起這個話也不是興起隨口說說的,幾天前就有人再跟他商量了,聘禮準備多少,嫁妝要哪些,甚至于新房搭建的位置和時間都選得差不多了。
沈小妹也起哄道:“是啊,哥你啥時候給我娶個嫂子回來,然后生個小侄子給我玩兒。”
沈青也很認真,沒有在開玩笑,他走之后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草率的嫁給哪個不知名的臭小子。
其實這樣的平凡日子,有父有母有小妹陪在他身邊,他每天過得都很幸??鞓?,他不應該再奢求什么了,這種日子,不就是他上一世奢望不來的嗎?
有時候也想過,要不就這樣吧,什么江湖、什么武林功夫,都不要想了,守著父母和小妹,安安靜靜過一輩子。
“爹、娘,我......”他話還沒有說完就停下來,因為他察覺到了殺氣,由遠及近,然后村里面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還有歡呼吶喊聲。
半柱香的時間前,進村的那條羊腸小道上縱馬疾馳而來一百來人,拖成了一條長長的粗線,像一條巨蟒。
月光下,巨蟒身上的鱗片在閃閃發(fā)亮,那其實是刀在閃耀,在渴望吞食鮮血。
奔馳在最前方的是一匹壯碩高大的黑馬,油光發(fā)亮,雙眼有神,鼻子里能噴出熱乎乎的氣來。
騎在馬上的人也不一般,身材魁梧如小巨人,頭上只頂部留有頭發(fā),梳成鞭子盤卷著,沒穿上衣,大塊大塊的肌肉像菱角分明的石頭一樣堆載他身上。
滿臉都是橫肉,左一道傷右一道疤,鼻頭因傷疤而一大一小,左耳缺了一塊,沒有眉毛,換來的是一條一字疤痕。
滿臉虬髯,濃黑鐵硬,就連胸口也生有一叢卷毛。
這些特征都讓他的臉看起來猙獰可怖,叫人從骨子想起他的名字——莫大胡子,江湖上一說起山匪,他的名字至少可以排上第八位。
莫大胡子原本的名字早就遺棄了,從落草為寇,從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不是原來那個人。
不給祖先抹黑,也就不要了祖宗的姓和父母給的名,此后活得更加的肆意兇蠻。
他右邊的馬鞍革袋裝有一柄狼牙棒,是暗紅色的,因殺人太多沒有清洗的緣故,仔細看還能在上面看見已經(jīng)風干的人肉。
黑馬跑到村口那片空曠地方后,他勒馬停下,等著后面的兄弟悉數(shù)到場,把這小小的一片地方擠得滿滿當當。
莫大胡子立在馬上,大喊一聲:“老趙,確定就是這個地方?”
馬群中走出一人,在一根根火光的照耀下,能看見他頭上和身上都纏裹著紗布,右臂齊根而斷,左手的手指也沒了大拇指和食指,用不著說也知道,他已經(jīng)成了廢人了。
老趙走到莫大胡子面前,漏出來的那一只左眼中布滿了血絲,一絲絲全是他溢出來的憤恨:“錯不了,我已經(jīng)找人探過了,是這里不會錯的?!?p> 莫大胡子把革袋里的狼牙棒提起來,高舉上空,高聲道:“兄弟們,我們的朋友若是被欺負了該怎么辦?”
群盜齊聲呼喊道:“殺回去!殺回去!殺回去!”滿臉都是抑制不住的興奮之情。
莫大胡子策馬走到那顆大槐樹下,右臂肌肉彭的鼓脹,青筋如蛇盤走臂上,手中狼牙棒猛然揮過。
一聲直撞心底的悶響,大槐樹倒下,揚起了遮天的塵土。
莫大胡子道:“把全村的人都給我?guī)У竭@兒來,我要讓他們親眼看見目睹死亡是如何一步步爬到他們身上的!至于欺辱趙兄那人,二弟,三弟,你二人同趙兄一起前去拿人?!?p> 一個頭上有一道疤的矮胖子,雙手提著倒鉤短刃走到老趙的左首;又一個扛著九環(huán)厚背鬼頭刀的壯漢走到老趙的右首。
矮胖子是二弟,江湖上人稱矮腳熊,最擅長的便是一招滑鏟刺殺,百試百靈。
另一個就是三弟了,外號叫刀下不殺人,刀上磕亡魂的周怪。
人如其名,性子很怪,武功也怪。好好的一把大刀,他不用鋒利的刀刃殺人,偏偏要用厚有二指寬的刀背去砸人。
卻偏偏少有人能在他刀背上逃過一命。
兩人走到老趙身旁,都道:“趙兄你放心,大哥的朋友那就是我們的朋友,今晚上定讓你一雪前恥,痛痛快快一場!”
老趙咬著牙,道:“多謝!請兩位一定把人留給在下,我手雖然不能用了,但我還有一口牙,我要活生生咬死他!”
縱是殺人如麻的矮腳虎和周怪也不禁因老趙的語氣起了些雞皮疙瘩。
莫大胡子朝地上吐一口痰,道:“呵呵,不是愛裝好漢逞能嗎,我倒要看看今夜你能怎么救這村的人!兄弟們,進村吧,把人全都給我活著帶出來!”
群盜紛紛下馬,摩拳擦掌往村里面而去。
靜謐的村莊下,村民們在閑談納涼,盡享天倫之樂,還不知道他們將會面對的是怎么樣的一場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