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的傍晚,我抱著肖愁的靈胎坐在湖邊。
不知道肖愁身浸朽靈符中,對我們來說是分別還是重逢。
這一刻,我感覺自己跟當初的蛇王母一樣,是在拿活人做引,極其殘忍。
我攥著符,很久,也沒有下一步動作。
開始,太難了。
看著肖愁的靈胎,我一直不覺得他已經死了,人死了怎么還會有靈識?
打開水晶鐘罩,靈胎漂浮在我眼前,我問他,“肖愁,身浸符中,你會疼嗎?”
“不會?!?p> 心一抖,回頭看到小粉正站在我身后。
“你爺爺?shù)?,嚇我一跳,我以為肖愁活了!?p> “活了?”小粉道,“在你看來,他從來沒有死過,不是嗎?”
我看著小粉,他看著靈胎。
“小粉,肖愁身浸符中真的不會有什么感覺?被那么多怨靈撕扯,不會疼?”
小粉淡淡道,“沒有肉身,何來疼痛?”
我追問,“那精神上呢?肖愁是有靈識的,他會不會飽受煎熬?”
小粉看著我,“心甘情愿去為一個人做一件事時,你會覺得是種煎熬嗎?”
我看著他,良久,白三不耐煩道,“再不開始,我就去睡了?!?p> 我盤膝而坐,朽靈符放置右手掌心。
小粉也忽然在我的左邊坐下,他抓住我的手腕。
我不解的看著他,小粉沒說話,閉上眼睛,立時,一股靈氣被緩緩的推進到我的體內。
白三道,“多謝?!?p> 我驚了一下,白三剛才竟然說了句人話?
白三道,“你的靈氣不穩(wěn),會影響連接的穩(wěn)定性。”
我問道,“你不是還有肖愿的靈氣嗎?”
白三道,“她的靈氣和靈力屬于后生,我只能操控,但無法相融。在你還沒有喚醒我前,你的身體就接受過上仙的靈氣和靈力。上仙的靈氣可以與你的靈氣結合供養(yǎng)朽靈符,怨靈不會排斥?!?p> “那以后的供養(yǎng)呢?”
白三道,“靈胎進入朽靈符后,會幫你控制怨靈的需求,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不會再麻煩上仙?!?p> 也許真如水墨所說,受溫室效應影響,大家都轉性了,就連白三也沒能幸免。
認識它這么久,第一次聽到它好好跟我說話,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我還是習慣以前那個沒教養(yǎng)沒禮貌的它。
“開始?!毙》壅f道。
我立馬收拾好思緒,正襟危坐,白三迅速集聚靈氣靈力。
頃刻間,掌心的符文一亮。
我沒有再聽到朽靈符中的哀嚎慘叫,只感覺到它有一股極強的吸力,體內的靈氣和靈力也源源不斷的在向符中傳送,或者說,是在被它吸入。
這種感覺,就好比我的手上有一根繩子,我松開十公分,它們卻扯進去十五公分。
這些怨靈對靈氣靈力的需求與貪婪,出乎我的意料。
肖愁的靈胎與朽靈符越靠越近,那團七彩炫光也越發(fā)的明亮刺眼。
當靈胎最外圍的光暈碰到符文時,朽靈符的吸力也隨之增強。
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吸進去了,在注入靈氣靈力的同時,我也竭力的向外“拔取”身體。
這種近似于拔河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很長時間,我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有種快抽筋的感覺。
立時符文一閃,一陣尖叫聲驟起,與此同時肖愁的靈胎一下被吸進符中,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我身子一軟,長舒了一口氣。
還以為把肖愁的靈胎跟朽靈符放在一起,它們就會“自融”,沒想到費這么大力。
“小粉,這些怨靈胃口這么大,肖愁能不能搞定?”
“不會每次都消耗這么多的?!?p> “那它們每次餓的時候,會怎么通知我?不會又是鬼哭狼嚎的吧?”
“你會感覺到的?!毙》燮鹕?,“以后符不離身,做你最擅長的事?!?p> “最擅長的事?”我想了想,我還有擅長的事?
“取個名字,培養(yǎng)感情。”小粉瞥了我一眼,“這么算來,該排到老四了吧?”
白四?朽靈符叫白四?
我撇撇嘴,“白四太難聽了,而且白三是我的關門弟子?!蔽蚁肓讼?,看了看小粉,笑道,“叫粉大大怎么樣?”
小粉聽聞后皺了下眉,甩下一句“不怎么樣?!本碗x開了。
我看著朽靈符,“聽到了嗎?以后有名有姓了,雖然姓粉,但你們始終要記得,我才是你們的主子,要遵守白氏家訓?!?p> 白三問道,“白氏家訓是什么?”
“無條件服從主體!”我回道。
“沒了?”
我說道,“還會慢慢加的,保證以后讓你們有一種身在仙靈界的感覺。”
我從來都沒有感覺到粉大大“餓”,因為我沒事就會給它傳送點靈氣靈力,以少食多餐的方式喂養(yǎng)。
喂了幾次后發(fā)現(xiàn),只要朽靈符與我接觸到,根本不需要把它放在手掌上,就能傳送靈氣靈力。以至于后來,我經常把它裝在胸前的口袋里,想起來時就“撒把糧”。
我實在不想知道這些怨靈饑餓時的樣子,再者說,我也想多跟這些怨靈增進下感情,讓它們盡快熟悉我,說不定也能給肖愁省點力氣。
在白三手把手的指導下,我也學會了獨立輸出靈氣靈力,感覺自己在惡靈得萬丈階梯上,又上了一凳。
肖愁進到符里也有幾天了,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都懷疑他會不會被生吞了。不過小粉說,如果真像我想的那樣,朽靈符早就有異動了,斷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風平浪靜。
小粉的原話是,“沒事就是好事。”
中午,我提著兩袋子外賣,從飯店出來。剛上車就感覺到朽靈符一震,我按住胸口,心臟狂跳,身體頓感躁熱,沒一會兒就一頭的汗。
難道這就是小粉說的,怨靈餓時我會感覺到的?
今天喂少了?
我深吸一口氣,將靈氣靈力緩慢的注入符中,半晌,情況沒有絲毫改變。
心一提,不會是肖愁遇到什么麻煩了吧?
“哥們兒?”突然有人敲我的車窗。
我搖下車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驚愕的看著我,也不說話。
我不耐煩道,“干么四?”
“啊,想請你移下車子?!蹦莻€人說道。
“馬上走?!?p> 我剛想搖起車窗,那個男人一把按住玻璃,我嚇了一跳,警覺地看著他。
那人盯著我,“哥們兒,你阿好啊?”
我心道,該不是碰到個甩子吧!
他指了指我,“你流鼻血了……”
我抬手一摸,一手刺眼的鮮紅。
臥槽……該不會是朽靈符里出什么問題了吧?此時,心臟也開始隱隱作痛,體內的靈氣快速竄涌著。
壞了,要趕快離開這里,別哪下白三忽然竄出來了。
我急忙啟動了車。
那個人男人又道,“我看你還是找個代駕……”
沒等他說完,我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白三!怎么回事?”
“符中有異動?!卑兹馈?p>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感覺到了,我是問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不知道,只能感覺到動靜很大?!?p> “動靜很大?打起來了?”
我頭暈目眩的一路超車,虛汗不斷冒出,再這樣下去,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到到家。
白三忽然道,“注入靈氣靈力,快!”
“還要吃?肖愁是練了一群豬嗎!”
嘴上雖這么說,但還是沒有片刻耽擱。一邊撒糧,一邊猛踩油門,直到開始有些意識模糊,白三才叫我停下。
“怎么樣了?”
白三道,“暫時壓住了?!?p> “在壓什么?肖愁在跟人battle???”
白三道,“怨靈的怨氣壓下來了?!?p> “天天有吃有喝的還哪來的怨氣?每天喂那么多頓,我看它們就他娘的是吃飽了撐的,毛病慣的!”
白三道,“應該不是因為供養(yǎng)問題……像是,紛爭?!?p> “難道有人要跟肖愁爭靈王?你能感覺到肖愁嗎?”
白三道,“后來的靈氣靈力就是輸給他的?!?p> 才幾天功夫,肖愁那邊就頂不住了,我剛才幾乎把全部的靈氣靈力都注入進去了,如果下次再這樣該怎么辦?
我問道,“白三,有什么辦法……”
忽然一聲鳴笛,我反應過來時,左側一輛大貨車已經撞了過來……
刺耳的剎車聲伴隨著猛烈的撞擊,車窗碎片劃在我的臉上,感覺全身的骨骼和臟器都移了位,劇痛瞬間蔓延開來……
呼吸一窒,我猛地坐了起來。
衣服已經濕透了,周期漆黑一片,水墨在床上鼾聲如雷。我看了眼吊床上的小粉,他也被我吵醒了,抬眼看著我。
原來是噩夢……剛松一口氣,不對,已經過了十二點,今天……是十五!
“看到什么了?”小粉坐起來。
“G寶寶被撞壞了。”我驚魂未定的看著他。
小粉皺著眉,有些莫名其妙,片刻問道,“車禍?”
我用力的點頭,“還有肖愁那邊扛不住了,管我要了靈氣靈力,估計是有怨靈在跟他爭靈王,然后我?guī)缀醢阉械撵`氣靈力都給了他,才壓住,但是再有下次怎么辦?如果供應不足,肖愁死定了!”
“你有事嗎?”小粉問道。
“???”我愣了愣。
“車禍?!?p> 我想了想,“沒看全,就看到一輛貨車撞了過來……估計延伸下去的話,我應該會連人帶車滾幾圈吧,接著G寶寶四腳朝天,然后開始漏油,最后看是我先從車里爬出來還是先爆炸,就像電影里那樣?!?p> “最近留在家里?!毙》鄣馈?p> “這預知看到的事還能躲過去嗎?以往沒這個先例吧?”
小粉道,“以往你有想躲過嗎?”
我想想也是,“那肖愁的事怎么辦?當時聽白三說,粉大大里面起了紛爭,我把靈氣靈力輸給肖愁后,怨靈的怨氣就壓下來了……??!白三說的是暫時壓下來了,你聽到重點了嗎?是暫時!”
小粉淡然道,“明天再說?!?p> 我剛想說話,小粉躺了下去,眼睛一閉,睡了。
我坐在地上發(fā)呆,人雖醒了,但魂還沒收回來,這次被嚇得不輕。
第二天,水墨一聽我不去買外賣了,坐在茶幾上叫道,“小白,你該不會是懶得去,才故意想出這么一招吧?你之前預知的可都是一些大場面,這次怎么這么生活化?車禍?惡靈也會出車禍?”
“你是不是覺得車禍好玩???嚇得老子后半夜都沒敢再睡了,你看我這滿眼血絲,跟蜘蛛網(wǎng)似的!”我指著自己的眼睛。
降澈穿上外套,走過來拉起水墨,“走吧,買個外賣而已,小朋友平時勤快得很,以為都跟你一樣喜歡偷懶?”
水墨一聽就不樂意了,“我說你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我說道,“哎!這可不是往外拐,這是正義之詞!降澈講話向來都是有一說一,就算跟了你之后,也沒被你污染,不容易,了不起!”
水墨不滿道,“什么叫沒被我污染?我是臭氧還是甲醛啊?”
我說道,“你頂多就是個原生污染物?!?p> “小白我告訴……”
不等水墨說完,降澈就把他拉走了,隨著一聲關門,把水墨那些罵罵咧咧的話,也都關在了外面。
我坐在沙發(fā)上,聽著大橘子啟動的聲音,第一次覺得這樣悅耳,難掩笑意。
“開飯了!”我對朽靈符說道。
這次在供養(yǎng)時,我特別留意了一下符中是否有異動,直到供養(yǎng)結束也未見異常,只是略微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
起身時,忽然一滴血滴在了我的手背上,我摸了下鼻子,“臥槽……昨天剛夢到,這么快就來了?”
我一手抵住鼻子,一邊找紙巾。
紙巾盒空的,我罵道,“你大爺?shù)乃?,把一盒的紙巾都用完了,身體吃得消嗎!”
我跑進廁所,對著水龍頭沖著鼻子,很快洗手池里也一片血水。
抬起頭,從鏡子里看到小粉站在門邊,手里拿著毛巾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