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靈廷上沒有一個人,連仙靈尊也不在。
我看了一圈,“人呢?吃晚飯去了?”
小粉忽然對著臺階上空蕩蕩的獨座行禮道,“弟子見過仙靈尊?!?p> “仙靈尊?”我望了去,“哪有——弟子見過仙靈尊?!痹捳Z間,那老頭像鬼一樣突然顯現(xiàn)出來,穩(wěn)如泰山的坐在上面,他的兩個左右護法也隨之出現(xiàn)。
小粉剛拿出封靈瓶,就聽仙靈尊問道,“為何留下活口?”仙靈尊頓了頓,好像覺察到了什么,追問道,“兩個?”
“是?!毙》蹎柕?,“可否先將其放出?”
仙靈尊抬袖一揮,眨眼間,那個女人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臉色看上去比之前還差,她看到仙靈尊后,立即跪下道,“奘地蝎何熙澤見過仙靈尊,此次貿然前來,是有一事相求?!?p> 霎時,攝王手上的那串攝靈珠周圍,纏繞著一團暗紫色的霧氣,并伴有幽幽的紅光,看上去格外陰森詭異。
仙靈尊見狀皺了下眉,看來這個何熙澤連攝王這第一關都沒能過得了。
小粉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站在一旁,淡漠的垂著眼睛。
仙靈尊道,“你心中所想,我不能應允?!?p> 何熙澤抬起頭,焦急道,“您還不曾見過他,他也不曾見過這個世界,何以要如此果決的剝奪他活下去的權利?”
仙靈尊道,“你腹中胎兒食人血近十月,已成氣候?!?p> “他出生以后可以不再食人血,出此下策是因為無可奈何,而并非我們生性殘暴嗜殺。”何熙澤極力爭取著,“我們整個奘地蝎一族,如今只剩下我們母子二人,這是我們應得的報應,我毫無怨言。我今日前來求死不求生,只希望您看在我們奘地蝎在食人血之前,不曾做過一件惡事,以人形出現(xiàn)在凡間時,也曾有過不少善舉的份上,給我們族類留下一脈香火。”
“人之為善,百善而不足;人之為不善,一不善而足?!毕伸`尊道,“你們行善之時,相安無事,會有如今惡果,又是何人種下的惡因?”
何熙澤道,“惡因是我們所種,但是嬰孩無辜,求您給他一條生路?!?p> 仙靈尊問道,“種下此因,所為何人?”
何熙澤低下頭,不再說話。
其實仙靈尊的這番言論,我還是很贊同的,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那么“我”又怎么可能會是無辜的?
何熙澤的孩子食人血雖說是間接被迫的,但那些無辜的人類畢竟是因為他才死的,而且最致命的是,這孩子還沒出生,攝王就已經(jīng)這么大反應了,看來他成氣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我看向攝王,發(fā)現(xiàn)他也正在看著我,心里一驚,連忙移開視線。不知道為什么,每次跟他對視,我的心里都是毛毛的,連大氣都不敢喘,我往小粉身旁挪了挪,想找尋點安全感。
一段沉默后,何熙澤無力問道,“可否讓我在封靈瓶中,再與我的孩子相守三日?三日后,任憑處置?!?p> 仙靈尊道,“一日后處死?!?p> 何熙澤無望的閉上眼睛,仙靈尊再一揮衣袖,何熙澤瞬間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小粉手中的封靈瓶也沉甸的微微下墜了一下。
仙靈尊看向小粉,“以后諸如此類事件,你可知要如何處理?”
“弟子知道。”小粉托著封靈瓶的手掌輕輕一抬,封靈瓶隨即浮在仙靈尊身側,小粉繼續(xù)道,“倘若仙靈尊沒有其他指示,弟子帶赤目先行告退。”
我疑惑的看向小粉,總感覺他哪里怪怪的,好像急著要走一樣。還有攝王也很奇怪,眼下他跟剛才一樣,一直死盯著我看,而且攝靈珠周身的霧氣,并沒有完全褪去,只是變淺了大半。難道要等何熙澤死后,那珠子才會恢復以往?
我跟著小粉對仙靈尊行禮后,轉身離開。
“赤目?!毕伸`尊忽然叫了我一聲。
我轉過身,一團藍光猛地打在我的胸口上,我一口血噴出。朽靈符中的尖叫聲霎時炸開,我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頓時覺得胃里一陣翻騰,片刻后,我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赤目!”小粉連忙蹲下扶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胃里再也吐不出東西,我滿頭虛汗的喘著粗氣,兩只胳膊顫抖的撐在地上,渾身癱軟無力,天旋地轉,整個人都是蒙的。
仙靈尊道,“仙靈界的鎮(zhèn)狩不比你在凡間時的遠狩,可為之事應中規(guī)中矩,不可有半點逾越,不可為之事即便只是動了心思,也屬心術不端?!?p> 我抬頭看向仙靈尊,此刻他也正冷眼相對。這死老頭難道是在說我偷偷喝了奘地蝎血的事?小粉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瞄了一眼攝王的珠子,那團暗紫色的霧氣在一點點變淡,沒一會兒,攝靈珠又恢復到了以往的幽黑。
難怪攝王剛剛一直盯著我看,原來起初他珠子上的一半霧氣,還跟我有關。
我不服氣的想著,我喝那些被判了死刑惡靈的血,這有什么錯?本來他們就是要被處死的,老子在外面吃飽了再回來,還替你們仙靈界省下一頓飯呢!明明就是有功無過!
仙靈尊徐步走下石階,“你可知這些鮮血里,有多少是凡人的?”
我愣了一下,看著地上的一大灘血跡,心里的怨氣一下弱了下來。有那么一刻,我覺得自己跟何熙澤的孩子很像,都屬于“間接犯罪”。
我竟然……喝了人血?這讓我一時間很難接受。
“回答?!毕伸`尊冷言道。
我跪好回道,“弟子不知……”
仙靈尊走向我,小粉馬上起身站在我身前,“赤目第一次鎮(zhèn)狩,不清楚其中的規(guī)矩,出了差錯是弟子管教疏忽,請仙靈尊賜弟子失職之罪。”
“跟他不相干!”我跪起身,“他什么都不知道,食人血之事是弟子一時貪婪,有意隱瞞,實屬明知故犯,請仙靈尊責罰?!?p> “住口!”小粉轉頭低聲呵斥道。
仙靈尊道,“明知故犯不假,但你當真認為,你在鎮(zhèn)狩中的那些行徑,能逃得過悵尋閣執(zhí)行上仙的眼睛?”
我微怔,看向小粉,只見小粉低著頭,眉頭輕蹙,對仙靈尊的話似乎是默認了。怪不得小粉剛才急著要帶我走,原來是察覺到了苗頭不對……
仙靈尊看向小粉,問道,“方才何以要將赤目速速帶離?”
小粉低下頭,沉默不語。
“掃落葉!”我說道,“悵尋閣的刑罰是掃落葉,剛才悵尋上仙之所以急著走,其實是急著要我去葉林領罰!”
仙靈尊問小粉,“當真?”
我繼續(xù)搶答,“當真當真!悵尋上仙一向是多做少說,況且,像這種關起門來罰自家弟子的事,也沒什么好大肆張揚的,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面向小粉道,“弟子知錯,第一次鎮(zhèn)狩就讓悵尋閣蒙羞,有負悵尋上仙信任,弟子隨悵尋上仙回去后,就去葉林領罰?!?p> 小粉朝我微微側轉下頭,片刻后,點了下頭。
仙靈尊繞過小粉,走到我面前。
我還從來沒有過這么怕抬頭去看一個人,不得不承認,這老花瓶的氣場不是一般的強,我跪在地上幾乎是瑟瑟發(fā)抖。
剛才被那道仙力打中的胸口,也許是心理作用,隨著仙靈尊在我面前站的時間越久,它就越發(fā)的疼痛難忍。
良久后,我按住胸口,咬著牙,此時的疼痛感,幾乎讓我縮成一團。
小粉急切道,“仙靈尊!”
與此同時,肖愁也有了些許反應,我立馬用靈力壓制,肖愁得令后,慢慢收回了那股力量。
仙靈尊緩緩道,“孺子可教?!?p> 這老花瓶居然連肖愁有沒有反應都能感應到?跟在他身后的攝王也不再警覺的盯著我了,此刻淡然的垂下眼睛,就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仙靈尊輕拂衣袖,我胸口處的疼痛感也逐漸減輕了。我悄悄看了他一眼,心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花瓶!白爺那老頭能有膽色與仙靈尊杠了這么多年,真是個勇士!
小粉扶起我,輕聲問道,“你怎么樣?”
我搖搖頭,心有余悸。
仙靈尊道,“此次念及你是初犯,又有心悔改,人血和奘地蝎的血也如數(shù)還出,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倘若再有下次,你們二人一并來仙靈廷領罰?!?p> 我回道,“是,弟子遵命?!?p> 仙靈尊說這番話時,雖說語氣平和,但卻讓人感到不怒自威,壓抑的很。
離開仙靈廷后,我愧疚道,“小粉,對不起啊……差點害得你一起受罰。”
小粉道,“差點不就是還沒發(fā)生,為什么要為沒發(fā)生的事道歉?”
我勾著小粉的脖子,“還是我們小粉對我好,這要是換成我們家老頭,一定是剛一出仙靈廷的門,就會劈頭蓋臉的把我罵一頓,罵不爽還會一巴掌直接把我拍到石階下面去?!?p> 小粉笑了笑,“不會?!?p> “怎么可能不會?你又不是沒見過那老頭的手多黑!”
小粉道,“如果你今天是跟白爺去鎮(zhèn)狩,他在最開始就不會讓你做那樣的事,自然也不會有后來的這些事了?!?p> “那你為什么會讓我那么做?明知道那樣不合規(guī)矩?!?p> 小粉反問道,“是因為白三嗎?”
我心臟一緊,好像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見我沒說話,小粉繼續(xù)問道,“它還有什么心愿?”
我驚訝的看向小粉,“你怎么知道?”
小粉平靜的看著我,“如果還有其它我能做的,直接告訴我?!?p> 我木納的搖搖頭,“沒,沒有了。”
小粉道,“明天鎮(zhèn)狩,你留在悵尋閣?!?p> “???為什么不帶我去???”我急道,“白三的心愿清單都已經(jīng)完成了,我跟你保證,我不會再嘴饞了!你帶我一起去唄,不然你走了,我留下干什么啊?”
小粉淡淡道,“掃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