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城推開門,大步邁到茶幾前,拉開椅子坐下:“全志哥.”
王全志點頭示意,接著把沏好的茶挪到聯城的面前。
“全志哥,你找我?”聯城問。
“嗯,最近看著點小涵,這小朋友情緒有點不太對頭,別讓她做傻事?!蓖跞究聪蜷T外,似乎娜涵剛從門口離開一樣。
“傻事?什么傻事?”聯城知道娜涵的情緒不對頭,但也不至于到做傻事的地步吧。
王全志品了品茶,放下杯子若有所思地說:“她太軸太義無反顧了,很多事都想不開放不下,你沒事就陪她多轉轉,轉移下她的注意力?!?p> 聽到王全志這樣說,聯城更是云里霧里的,他還沒搞懂王全志說的傻事是什么,怎么又轉到了娜涵的心性上來了。
“全志哥,你就直接和我說唄,發(fā)生了什么事?什么傻事啊?”
“你知道小涵叔叔的事吧,柯本?!?p> “嗯嗯,知道啊,怎么了?又和他有關?”
王全志擺手搖頭:“算是吧,這次高考班的事讓小涵對他的恨更難忍了,本來這事就和他相關無事,現在被柯本搞這么一出,小涵又開始陷到情緒里了?!?p> “全志哥,不是我偏激,我真的覺得柯本那個孫子就應該找人收拾收拾。表里一套,背里又一套的東西,而且他壓根就沒對小涵好過,別說小涵窩氣了,我們這幫弟兄們也窩著火想搞他?!甭摮钦f著說著,情緒開始上臉,血色從脖子一直上到頭。
“胡鬧?!蓖跞敬驍嗨?,往嘴里點了支煙:“搞什么搞,你們一窩蜂得把他打一頓,到時人家查到小涵的頭上,那小涵不是更說不清了。就知道胡鬧!”王全志說完起身,走到窗前:“小涵現在也在想著魚死網破,打算把柯本給...”
說到這王全志停下,聯城也意識到王全志的意思,可,就算這樣,他還是不愿相信娜涵會這樣做,就算他也覺得這種想法沒有一點毛病。但,這與平日朝夕相處的娜涵太不搭邊了,他糾結在真與假中徘徊不定。
“小涵這孩子和我們還不太一樣,我們父母走了也就走了,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事困著我們。她不一樣,她要面對各種人的指責和目光,而且她那個要死的性格太偏激了,要么太好,要么太壞,這容易讓她把自己害了?!蓖跞狙劬σ恢笨聪虼巴?,還時不時抽著手里的煙。
呼出的煙霧在王全志的身邊環(huán)繞著,微風一吹,都往聯城邊上散去,它們像是在“召喚”他過去一樣。
聯城起身從桌上的煙盒里抽出一支煙、叼在嘴里往窗口走去。
“你是擔心娜涵會找機會報復柯本?”聯城皺眉問。
王全志沒正面應答,只是深沉地點了點頭囑托聯城:“看緊她了,別讓她亂來。”
“嗯嗯,知道了。”聯城也向窗外望去,兩人像似在看什么一樣,但窗外其實什么都沒有。
“全志哥?!鼻镲L從門外走進來,本打算再說些什么,看見聯城也在又欲言又止。
王全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聯城:“沒事,說吧?!比缓笥滞鑾卓拷?。
聯城跟在后面。
“是李漢。”秋風的眼神在王全志和聯城間來回移動。
聯城也猜到秋風的顧忌,但他并沒有要撤退的意思,尤其是在李漢這件事上。
“找到了?”王全志坐下問。
“沒有,我讓我臺灣的朋友打聽了下,說李漢已經離開臺灣了,現在不知道人在哪。”秋風的語氣間比剛剛輕松了許多。這事只要王全志同意,他對聯城知道李漢的事沒有什么意見。
“不在臺灣了?”聯城問。
秋風說:“嗯嗯,好像是前天就離開了,但是他去哪還不知道,我讓人去找也沒找到。”
“去他家看看?!蓖跞舅坪醪⒉桓械襟@訝,淡然的泡著茶。
“他家???應該不會吧?他膽子肥了?不怕我們蹲他嗎?”秋風一串問題拋了出來。
“那么久沒回家該沒錢了,這段時間他爸媽肯定會找他?!蓖跞鞠袷抢现\深算一樣道出緣由,竟然還讓聯城和秋風他們都毫無疑慮地相信了。
“我也去?!甭摮菍χ镲L說。
秋風猶豫一下,看著王全志。
聯城也看了過去,滿臉寫著“我要去!”
王全志盯著聯城的眼睛看回去,冷冷的問:“你也去?那誰看著小涵?”然后低頭往他倆的茶杯里倒入剛沏好的茶,接著說:“李漢要是真的回來的話肯定會找你和小涵,你小子皮糙肉厚沒事,還練過幾招。那小涵可沒有,就她那三兩招的三腳貓功夫,別說李漢了,曉曉都打不過。”
聽到王全志這樣說,聯城才想起娜涵也是李漢的目標,他心揪了一下,開始慌張不安了起來:“全志哥,我先走了?!闭f著就往門外跑。
“全志哥,這不會出事吧?”秋風看著聯城跑開的背影問王全志。
“出什么事?”
“讓聯城這小子知道李漢的事,你不怕他亂來?”
“亂不了,再說了這事本來就是他的事,不讓他知道這說不過去?!?p> “那上次陳厲禹的事,不也是他的事嗎?”秋風又問。
“這不一樣,陳厲禹是他兒時的兄弟,說什么多多少少有點舊情在,反而容易失去理智?!?p> “那小涵呢,她問起的話?!?p> 見王全志默默地喝茶沒說話,秋風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夏日傍晚徐徐吹來的微風把人吹得好愜意,像是愛人撫摸過臉龐,擦拭眼角的淚,輕聲地說:“沒關系,都過去了?!?p> 想著想著,娜涵伴隨著停駐在樹上歌唱的鳥兒的嘰嘰喳喳聲和周圍的嘈雜聲熟睡在大樹底下,直到聯城的一通電話把她吵醒。
她坐起來身子,用大拇指劃過接聽鍵,壓低聲音:“喂?!?p> “你在哪呢?吃飯沒?”電話里傳來聯城剛跑完步的急促聲。
“還沒,在公園剛睡醒。”
“什么?在哪剛睡醒?”聯城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又重復問。
“公園,靠近書城這里?!?p> “好,那你等我,我過去找你?!?p> 聯城掛上電話,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在公園也能睡著,真的夠可以的,也不怕人家把你帶走了。”然后猛地一腳油門往公園趕。
被聯城吵醒的娜涵沒有再入睡的意思,她盤腿坐在草坪上,看來回嬉鬧奔跑的孩子,看成群結隊野餐的大人,看匆忙來來往往的陌生人,心里突然感受到什么叫歲月靜好,什么是人間值得。
隔壁玩鬧的熊孩子不一心把球踢到娜涵的身邊,她起身把球踢回去,就這樣你一來我一回的玩了起來。從兩個小朋友到三個小朋友、到四個小朋友再到五、六、七個小朋友,成群結隊在草坪上踢起了足球,等聯城過來時,娜涵已經玩得一身大汗。
“小朋友們,我們來抓大灰狼,好不好?”娜涵突然朝小朋友喊道。
“好~”震耳欲聾的回應灌滿了整片草坪。
隨著娜涵指著身邊的聯城說:“這是大灰狼,小朋友們快快抓住他。”
聯城還沒反應過來,小朋友們從四面八方向他跑來,嚇得他撒腿就跑。
“快抓住他,大灰狼要跑啦。”娜涵邊喊邊追。
兩三輪跑下來,聯城累得只好速速投降:“大灰狼錯啦,以后哥哥再也不當大灰狼了,各位小少俠們請放過,哥哥再也不敢了...”
這把大家逗得合不攏嘴。
就這樣,這場打鬧以聯城的“哀求”聲劃上了汗流滿面的句號。
聯城癱在娜涵的身邊,大口大口地喘氣:“哇,這小朋友的精力也太好了吧,快累死我了。”
“是你太弱了,好嗎?”娜涵不留情面打趣他。
“什么?我弱?我...”聯城一聽,趕緊坐起身:“要不你去試試?”反駁歸反駁,還不忘接過娜涵給自己遞來的紙巾。
見娜涵笑而不語,聯城發(fā)現,這是娜涵為數不多的露齒笑,是真的那種開懷大笑,自己也跟著傻樂呵了起來。他不滿地說:“還不是你說我是大灰狼,不然小朋友們怎么會追著我跑?你還好意思笑?!?p> 聯城剛要躺下再休息會兒,就被娜涵拖了起來。
“誒誒誒,去哪,你別拉我啊,讓我再躺一下,累死我了?!?p> “那你躺著把,我要吃飯去了。”娜涵放開拖起聯城的手,聯城失去重心栽在草坪上,還沒來得及喊痛,又趕緊起身追上娜涵的步伐,邊追邊說:“那一起吧,我也餓了?!眱芍皇衷谄ü珊捅成蟻砘啬Σ?。
娜涵鐘愛坐在熱鬧的大排檔里吃飯:一桌木板桌椅、一份熱氣騰騰菜,或者是湯粉和湯飯,這是他倆在外最常吃的。
用聯城曾吐槽過的話說:“煙火氣沒感受到,娜涵省錢的勁到是領會到了。”
其實,省錢是一部分,娜涵喜歡在這樣的場所吃飯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小時娜涵家外邊就擺了長長桌,到晚上吃飯的時候,就會和家里人坐在外面吃飯。尤其是夏天,“伴隨著晚風吃飯”在娜涵的印象中,已經成為了一家人一起吃飯時必不可少的“氛圍”。
“點菜吧,別再湯粉了,我都快吃到吐了?!甭摮强嗫喟蟆?p> “嗯,我要吃大雞腿?!蹦群珠_始低頭洗刷碗筷,這貌似成了她每一次在外吃飯必做的事。
“得嘞~大雞腿,那我們要盤白斬雞,雞腿讓老板留著別斬,然后要份清蒸魚,還有番薯葉、還有...”聯城看著菜牌嘀嘀咕咕,娜涵不知道后面說的菜是他要的還是人家店家有的。
在大排檔吃完飯走出來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聯城跟個中年大叔一樣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吃得好飽啊?!逼骋娔群瓫]有回應自己繼續(xù)往前走,又說:“還真別說,這樣走走挺舒服的,還能消消食?!?p> “嗯?!蹦群幕貞袷欠N不耐煩的敷衍,她看向不遠處購物中心前的噴水池,轉向聯城、指著噴水池的方向說:“我們去那走走吧?!?p> 聯城順著娜涵指的方向望去、毫不遲疑地說:“好,去!”
噴水池隨著音樂的起起伏伏相應噴出高低不等的水柱,在地面上還有二十幾束向不同角度發(fā)散的光,紅色、橙色、紫色、綠色、藍色、白色...顏色各異不均。水池里里外外圍繞著一群人,主要是小朋友在噴水池里來回跑動、亦或者時不時用手、用腳堵住噴水口,總之能想到的快樂和想象不到的快樂,小朋友們都做到了。
聯城微微向娜涵傾斜身體,問道:“怎么樣?這位小朋友,你也要去玩水嗎?”
“是啊。”話音剛落,娜涵就把聯城往噴水池里推,聯城一個踉蹌,跌進噴水池最外圍的水柱里,他走出來時,鞋子、褲子、衣服和頭已經濕了。
聯城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褲子、甩了甩頭上的水,用生氣的口吻說道?!澳隳隳阍趺床徽f一下就推人了,走了,回家!”
娜涵趕緊上前道歉,怎想到被聯合殺了個回馬槍,反手被拉進剛走開兩步的噴泉池里,隨之而來的就是聯城的大笑。娜涵在被水柱拍打的瞬間才反應過來,自己又中了聯城的套路,可惡。
兩人又像在草坪上追趕一樣在噴水池里追趕,娜涵邊追邊用手接過水往聯城的身上潑,聯城也邊跑邊往身后的娜涵身上潑水...而在他倆互潑的時候,大部分都“傷”到周圍的人。
小朋友們這會兒玩得更起勁了,直接把他倆當成了攻擊對象,猛地往他們身上潑水,兩人想要反抗,但“敵軍”的人數太多、攻勢太猛,他們只好選擇逃跑戰(zhàn)略,聯城拉起娜涵的手就往噴水池外跑去。
還沒跑多遠,娜涵就掙脫聯城的手,雙手放在腹部,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不跑了不跑了,剛吃完飯,跑得腹部疼。”
聯城在一邊也按住自己的腹部大笑道:“今天是怎么啦,下午被孩子追,晚上也被孩子追?!?p> 娜涵邊擺手邊說:“不行,我要坐一會,好累。”說著就往就近的石墩上走去。
“怎么樣?還行吧?”聯城坐下問。
“嗯,挺好挺好,就是要緩緩哈哈哈哈?!?p> “你看你,頭發(fā)都濕掉了,衣服也是?!甭摮菐湍群瓝荛_擋在眼睛前面的頭發(fā),整理好了后又看向娜涵的衣服,白的衣服濕透后,里面的衣服看得一清二楚。聯城趕緊挪開視線,往其他地方看去,支支吾吾地說:“那個...我們...我們回去,衣服都濕了,這樣會...會...會感冒的?!闭f完就起身大步走開。
“喂,再坐一會兒吧,我才剛坐下呢?!蹦群诤竺娲蠛?,看聯城漸行漸遠的背影,她只好也起身跟上。
“你走慢點,我快跟不上了?!?p> “喂?!?p> “聯城!”
聽見娜涵大叫自己的名字,他才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怎...怎么了?”他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往娜涵的身子看。他心里后悔死了把娜涵拉到噴水池中央,怎么就沒想到白色的衣服會透呢?
“回來!”娜涵朝他招了招手。
聯城雖然不敢看向娜涵,但也不愿意讓別人看見,他眼神往四周望了望,走到娜涵的面前。
“走慢點,我累了?!辈恢朗悄群钦娴睦哿耍€是有意帶著撒嬌的語氣,這讓聯城更無措。
聯城很想說:“姑奶奶,慢什么慢?!這怎么慢,你衣服都濕透了,你不知道的嗎?而且這來來往往的人那么多!”
聯城轉身蹲下,說:“上來,我背你?!北绕鹱约嚎?,他更不愿意讓別人看到這個娜涵。
“啊?”
“啊什么啊,快上來。”
娜涵試探性的把身子趴在聯城的背上,生怕自己太重,聯城會背不起來。
聯城跟觸電一樣,身子向前傾了傾,他說不上這種感覺,總之就是覺得很不一樣。
“怎么?太重了?”娜涵問。
正當娜涵要起身時,聯城一股勁把娜涵攬在背上,快步往停車場走去。
從聯城身上散發(fā)出淡淡的香根草味的香水,迷人,舒適。娜涵偷偷沉浸、享受著這個算不上厚實,卻安全感爆棚的后背。但,同時,聯城的喘氣聲也變得更清晰。
“有那么重嗎?喘成這樣?!蹦群焓帜笾讼侣摮堑哪?。
“嗯,很重!”除了趕緊走到停車場,早點回家外,聯城沒有多余的心思和娜涵打鬧,只想趕緊回家換衣服去。
啪的一下,娜涵的手輕拍在聯城的臉上:“你才重!”
聯城鉚足勁,把娜涵往上背了背:“好了,乖~先不鬧,衣服都濕透了,趕緊回去換件衣服,不然該感冒了。”這回步伐邁得比剛剛還大,腳步走得比剛剛還快。
不到一公里的路,他們的回頭率算得上是百分百,每個人經過都會多看他們一眼,就像在動物園里圍觀猴子一樣,驚奇兩人怎么在大街上背上了,而且衣服都濕噠噠的。
“聯城,你還是放我下來吧,這人太多了?!蹦群÷曊f。
聯城壓低聲音說?!翱斓搅?,前面穿過小道,拐個彎就到了,別動!”反正都被看了一路了,也不差這兩百多米的路。
后面的一段路,娜涵全程把頭埋進聯城的肩里,恨不得自己立刻能隱身,誰都看不到自己。
“來,下來吧,到了?!?p> 把娜涵放下后,聯城打開后座的車門:“坐后面吧,前面空調太涼了?!?p> “沒事,我坐前面?!?p> 聯城趕緊攔住她,眼睛看向別處,指了指娜涵的衣服:“額...你...衣服...”
娜涵這才發(fā)現自己的衣服完全濕透了,慌慌張張地往后座里鉆。她懊悔不已,怎么沒早點發(fā)現自己的衣服透了,剛剛還在和聯城鬧,而且還是被他背回來的。她越往回細想越想找個地洞鉆進去。這太尷尬了吧。
車上除了影響播放的音樂外,完全可以用鴉雀無聲來形容,開了幾公里的路后,大家誰都不自在、沒說話。如果尷尬可以用計算器計算的話,那此時此刻的尷尬值已達到高危區(qū)。
聯城想要打破這種氛圍,故作輕松地問:“我開暖氣了,還冷嗎?”
“不冷。”
從座椅后面?zhèn)鱽砟群幕貞?,聯城頓了頓,只想到回復個“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