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烏天在5日間滑向另一側的磁層頂，近70度的軌道傾角令嗚們能俯瞰漠星。至少現(xiàn)在的他們是這么想的。很久以前，他們堅信是漠眼在巡視烏天。

　　在烏天抵達漠星極地上方的那個夜晚，許多嗚會聚集在遠離城市的河岸，在捕魚的同時觀望漠星。在娛樂體系缺乏的年代，這是集會形式之一，類似于露天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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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荊曲腿躍入路棘的窩，壓住路棘的四肢。

　　“你壓住我的毛了?！甭芳瑨暝?，舔了舔被路荊弄亂的毛發(fā)，“掉毛期不準進我的窩，打掃起來很麻煩的，還弄得我滿嘴毛?！?p>　　路棘跳下，將臉浸入水池，晃動腦袋。確保沒有毛留在口腔后，他打開一旁的暖風：“你負責票錢，不然我就先清理窩?！?p>　　路荊微微擺動尾巴，表示這個威脅并沒有用。扒開壁柜，咬住裝有天文望遠鏡的兩個包。

　　“還有78分鐘，再睡下去我得花更多的錢?！甭非G含糊道，“你的包?！?p>　　路棘裝作不情愿地轉身，300mm口徑是嗚能攜帶的極限尺寸，帶著它行動極不方便。

　?。ㄗⅲ簡璧囊恍r按100分鐘算，一天20小時，一個月約20天。嗚用十進制。）

　　晚高峰過后，從城里開向郊區(qū)的班車就逐漸被觀星者占據(jù)，過道上堆滿了器材。觀星者大部分是年輕嗚，他們的年齡小于考取行駛證的標準，或經濟情況不允許。

　　反觀班車旁經過的中型多用途車，中年嗚早已看淡夜空，他們隨時會在某處停下，在靜謐的河岸中，等待魚兒咬桿的時機。結對的沙漠嗚偶爾會在空隙嘲諷不介意打濕爪子的草原嗚嚇跑了魚兒。

　　路荊所讀的學校處城市的南部，這造成了一個惱嗚的局面，最適合的幾趟班車會被北部的嗚擠滿。他們不得不提早出發(fā)，晚高峰時的班車總會有落爪的地方。剛上學時，出城十公里，城市的光就不再對環(huán)境產生嚴重的散射現(xiàn)象。接受高等教育后，他們不得不去往更遠的地方。

　　中年嗚的中型多功能車從左側超過，透過玻璃，后艙中固定的觀星設備隱約可見。

　　“下次公休，嗚，我們去考個行駛證吧?！甭芳瑐阮^盯著一輛輛駛過的車，無聊地猜測釣具擺放的姿態(tài)。觀星設備是用來撐門面或隨車附贈，路棘相信赤道儀自帶的備用充電電池早已枯竭。

　　“我們生日快到了，你跟爸媽說吧，理由很充分。”路荊的爪子輕輕摩挲紙張，空白的方格紙就像白日的天空。

　　十年間，無數(shù)的嗚擠入這座河岸城市，他們聚積于城郊，低矮的平房化作河流與沙漠的分界線，路荊總覺得城市這個巨大的光污染源終會蓋住幾顆衛(wèi)星的反射光。

　　天色漸暗，點亮的路燈如還未升起的銀河般綿延天際，或許他們會交于同一個點。光不規(guī)則地投映在街道旁的窗戶上，自彩電大幅降價，嗚們的娛樂逐漸轉向室內，通過一塊熒光屏去獲取廉價的歡樂。

　　房屋逐漸稀疏，原始的河岸濕地占據(jù)了城市邊緣，城市的菱角漸漸隱于天際。

　　兩嗚互相幫助對方掛上背包，路荊向乘務員支付路費。離開道路，兩嗚進入一條徒步路線，白天經過這的嗚的氣味還未消散。

　　擺脫光污染的另一途徑是選擇高地，百米的高度就能顯著降低光污染覆蓋的仰角。

　　路棘在上山的路上收集了許多供燃燒的枯木，少云的夜晚并不溫暖。

　　路荊將望遠鏡架設于遠離篝火的上風向空地，在等待夜晚降臨時隨便補充了一些食物。

　　路棘咬著烤魚走近哥哥，含糊不清地說了些什么。路荊咬住固定烤魚的木桿，在篝火旁臥下。

　　“也許真的是你猜錯了，兩年里就沒有一顆星星消失過。嗚，那件事可能只是一個誤報?！甭芳蛄颂螋~骨。

　　“3242，3243，3244，報到這，她就把控制器關了?！甭非G凝視著魚眼，“之后他們不知去了哪，我們被送出基地，嗚，你覺得這是個巧合?！?p>　　“可三顆恒星都在，你已經確定了兩年?！甭芳馈?p>　　“那兩年前呢。”

　　路棘覺得路荊在這方面頑固至極。

　　路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描繪升起的星空細節(jié)，路棘覺得定位星星的操作不僅繁瑣而且無聊。

　　路棘無聊地發(fā)呆，突然大聲問道：“荊，你是從哪得到3242位置的？”

　　路荊想了想：“幾年前的?！甭非G啞口。十年前，工業(yè)革新，普通嗚得以接受天文望遠鏡的價格，若能忍受二手帶來的風險，價格會更低。路荊和路棘用積攢數(shù)年的錢購買了二手貨，300mm拿來看漠星有些許浪費而且笨重。之后，民用的星圖出現(xiàn)。

　　假定那三顆恒星在十年前就已經消失，想要隱瞞事實，可以把編號給予其它相符的星星。

　　路棘暗喜，認為頑固的哥哥受打擊后就會放棄這無意義的行為。

　　“嗚，你是對的?！甭非G的語氣中帶著興奮，“夜晚很長，足夠我把整個星空畫下來?！?p>　　在漠星的極光之上，路荊的前肘靠在平板上，套在爪子上的水筆勾勒著一片紙上的星空。

　　早晨的班車在路棘前停下，路棘伸出爪子弄醒路荊。

　　靠窗的路荊打著輕鼾，路棘輕輕取出本子，密密麻麻的黑點鋪在方格中，就像顏色反轉的星空。肉墊輕觸著空白的邊緣，紙頁微陷，路棘隱隱覺得這兒存在過幾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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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期的最后一天，路荊獨自前往位于城市東邊的市檔案館。

　　路棘說他要在溫暖的窩里補足熱量以維持溫度守恒，又一個隨口編的理由。不過路荊覺得不必要求路棘做太多事，如果他們真想隱瞞這件事，當年的檔案大概率被搬到別處去了。

　　通過側門，學生證能免去很多的麻煩。這個時候，臨近畢業(yè)的學生正在填充論文，徹夜通明的檔案館里夾雜著來自整個城市的學生。

　　天文學比理論物理更為冷門，至少在這個城市是這樣。路過理論物理區(qū)域，路荊還看見過幾只攀爬架子的嗚，進入天文區(qū)域，空蕩蕩的室內漂浮著灰蒙蒙的塵埃，頂層架子不知多久沒有嗚清理過。

　　區(qū)域很小，不到五十平，一半的架子空空蕩蕩。這算半個好消息，工作量很少，路荊哼了哼，打開壁燈，逐行查找。

　　第三排柜子，路荊找到一本的星圖，15年前的版本，印刷時間為8年前。路荊翻閱目錄，找到自己想找的那顆星星，就在記憶中的位置，沒有任何價值。

　　路荊剛想將它放回架子，閉合書頁的瞬間，無數(shù)顆黑點在記憶中閃現(xiàn)。將他抄下來，8年前的版本，或許會出現(xiàn)一些矛盾的地方，路荊想。

　　一整個下午過去，路荊在走前又掃了一遍書架，從編號看少了很多本，泛起一絲懷疑，卻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證明自己的想法。

　　路荊伸爪摸向開關，壁燈突然高亮，隨機熄滅。

　　安靜的檔案館變得吵鬧，路荊聽到無法分辨數(shù)量的腳步聲涌向側門。

　　一個檔案管理員從員工通道沖出，液壓結構推動門關閉。路荊盡量壓低腳步聲，趁著門關閉前的瞬間用前掌卡住門縫。門不重，路荊將門緩緩推開一道縫，擠入其中。門關閉的聲音比往常輕，檔案管理員扭頭，空氣中混雜著各種氣味，無法分辨。亂哄哄的環(huán)境降低了管理員的警惕，沒有時間讓他多想。

　　昏暗的通道中仍有一些光，路荊能依稀分辨示意圖。管理員的辦公室并沒有鎖門，路荊在管理員的坐墊上滾了數(shù)圈，從抽屜里翻出備用鑰匙。

　　這是一個檔案廳，里面堆積著百年來不算重要的紙面文件，更多的是第一版復印件。這里的天文區(qū)域仍然不大，只占據(jù)一個角落。

　　架子約十只嗚高，路荊跳到另一個架子上，黃昏時明亮的光從頭頂?shù)奶齑暗温?，同樣的書名有三本陳列，第一?年前，第二本5年前，難到真有嗚來天文區(qū)域借過東西，無用的念頭一閃而過，第三本，印刷時間10年前。

　　路荊快速翻閱目錄，他確定3242所在的頁數(shù)提前了，翻到指定的頁，密集的星群中并不存在3242，就像標錯了頁碼。

　　輕微的腳步聲從遠處的側門傳來，管理員確認混亂沒造成損失后折返，警惕的他仍對變輕的聲音存在懷疑。

　　路荊將書放回原位，確認沒留下自己的氣味。輕聲走到管理員的辦公室，將鑰匙放回。他推開員工通道的門，出去后，緩慢地合上門。

　　管理員與路荊隔著兩個書架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