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第二天清晨，路荊拆下固定著的相機，相機一旁的固定圈上刻著“安云，2519.2.7”。

　　你的爸媽應該一直想著讓你離開那個地方，平靜的生活，也不算太糟。

　　“醒醒，你又睡著了?！甭非G扯扯安云的睡墊。

　　安云又一次迷茫地看著外界。

　　“我又睡著了。”她抱怨道。

　　“你的確不適合生活在那，睡上半天才是我們的本性。”

　　“哦，我的相機，攢了半年的生活費?！彼忠淮误@呼。

　　“相機在這，昨晚我借用了一下。你洗出來后，我連著膠卷錢一起給你，下次見?！?p>　　“你變了?！?p>　　“不，我只是想拿回照片順便還錢。”

　　“知道啦。”安云笑笑，“望遠鏡的折舊費我就不給了，反正你一直放在那?！?p>　　“我那臺返廠，這臺是售后臨時給的。”

　　“什么售后這么好，我相機壞了一次。他們修了兩個月，然后就超了保修期，什么破規(guī)定。”她嘆了口氣，坐著把東西塞進包里。

　　“你叫安云？”路荊問。

　　“猜啊?！辩殍杞器锏匦πΓ澳阕兞??！?p>　　“那下次幫我拿點東西，我那臺比較大?！?p>　　“下次見?！?p>　　--

　　“這個任務，我們跟另一個國家合作，數(shù)據(jù)共享，他們會負責轉發(fā)我們的指令?！蹦謱⑽募旁趶脑郎?。

　　“我沒有經驗，這些東西不應該都是你負責的嗎？”從元的視線離開桌上的數(shù)據(jù)。

　　遠星的不穩(wěn)定黑斑讓整個學術界感到恐慌，尤其是負責建模的團隊，混亂的數(shù)據(jù)摧毀了他們基于這個世紀以及工業(yè)革命前所有數(shù)據(jù)的模型，當然，使用模型的團隊仍做著不變的工作。

　　“你有不亞于我的通訊權力，一些指令通過我去發(fā)布很浪費時間。學習下基本流程沒有壞處。明天衛(wèi)星入軌前有一場跨洋視頻會議，準備一下。”漠林從門口堆積的箱子里翻出一些薄荷，“年輕真好，很多嗚想借助你。來時走得急，我拿點不介意吧?！?p>　　“不介意。一開始拒絕了些，后來干脆鎖門，太煩?！睆脑届o地說，“以后分給大家吧，天天熬夜改方案，挺辛苦的?！?p>　　“你做主，一個相對獨立的團隊可以加速研究進度。如果事實跟你的理論符合，這個團隊給你用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我退休時，你能坐上我的位置。”

　　“就算符合，也改變不了什么？”從元尷尬地拾起數(shù)據(jù)。

　　“我們搞理論的，知道為什么就滿足了，別想太多。我走了，記得準備一下。”漠林甩了甩尾巴。

　　單調的數(shù)據(jù)構成一張張圖表，上下起伏的波峰無不預示著將至的極端的恒星活動。避免恒星活動對世界造成影響只有關停所有產業(yè)鏈，而頻繁的預警會影響到經濟甚至引起社會恐慌。與此同時，十支團隊正在尋找建立預警機制的途徑。遠星對學界而言，就像黑暗中大致知曉方向的槍管，他們通過遠程觀測來判定開火時的閃光，而彈頭并非總是朝著他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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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網工程的前身是三個簡陋且粗糙的深空探測器，五年后增加至二十八個。最初的三個探測器在燃料用盡前就結束了它們的探測壽命，剩余燃料使其加速至恒星系的逃逸速度。漠網工程的最終實施提升了一個數(shù)量級的預警精度，短期看，它消耗的社會財富和維護費用遠超過預警價值；但長期看，太空工業(yè)的發(fā)展完全依靠于這一體系……

　　在同一時期，延續(xù)近三千年的漠王朝覆滅，覆滅原因歸于過度的信息黑箱和壓制技術發(fā)展，大范圍的動亂在混亂中合并漠王朝與北方國家，故漠網工程的實施被譽為其覆滅的導火索。

　　--九域遠史（烏蘭簡史）

　　“同聲傳譯組，準備好后以及換嗚時發(fā)信號，通訊衛(wèi)星有半個小時的在線時間?！睆脑约皟蓚€團隊代表進入會議室后，漠林對著聲筒向隔音室發(fā)話。

　　“可以開始?！备粢羰抑悬c亮綠燈。

　　烏天另一側的負責嗚首先發(fā)言，主屏幕切換：“漠眼系列探測器在十三分鐘前升空，我們有一天的時間修改任務計劃。”

　　“技術部門，把漠星一號的模擬軌跡切到小屏幕，現(xiàn)在應該出大氣層了。”漠林對著話筒說。

　　“這有什么意義呢？”從元輕聲說。

　　“公關，待會要拍照的?！蹦只卮稹?p>　　“第一個問題，你們對輻射帶的了解有多少，你們給的信息看起來缺失了很大一部分?！甭非G指了指桌面的文件。

　　“因為傳回來的信息就是這樣，發(fā)射端故障，那時的技術有很多問題?！?p>　　“所以你們認為選取0.93的偏心率是明智的？”從元質問。

　　“軌道符合我們的數(shù)學模型?！睆钠聊簧峡床怀鰧γ娴谋砬橹写嬖趹嵟?。

　　“上一次恒星活動令外磁層輕離子內遷加劇，保守估計，輻射區(qū)的半徑增加一個漠星半徑?！?p>　　另一側的主屏幕，切換為從元的畫面，。

　　“我們的模型認為內遷只體現(xiàn)在?！?p>　　“打斷一下?！睆脑疽?，“你們有關注最近的行星風數(shù)據(jù)嗎？我找了一下，結論是行星風的強度增加了3%，可以直觀地認為是輻射帶的問題，也可以認為是那一片的磁場出現(xiàn)問題?！?p>　　“沒有，目前所有射電陣列都在指向遠星或者漠星，你數(shù)據(jù)獲取方式存疑?！?p>　　“我修改了多拉射電鏡的測試方案，很幸運地獲得數(shù)據(jù)，即便它只是一個像素點?！睆脑P下翻找資料，對比數(shù)據(jù)很直白地指出問題。

　　“別浪費時間。這個問題先記下，換下一個?！蹦职粹?。

　　“關于你們想增加軌道傾角來加速探測進度，這樣會增加探測器所受的輻射量，深空探測器的部分零件并未經受長期穩(wěn)定的實驗?！睂γ婺畹?。

　　“不，我們的原始計劃是偏心率為零的軌道，極軌道具有一定的軌道傾角，就像漠星一樣。并在兩個小時內環(huán)繞漠星一圈，以加快進度?！睆脑届o地說。

　　“你們是瘋子，那樣探測器連一周都活不下去。”對面的語氣變得激烈。

　　“是，我們意識到這個計劃太過理想，敏感部件易在強輻射中出現(xiàn)故障，所以大偏心率軌道是我們必須妥協(xié)的部分，也方便我們與探測器聯(lián)系，臨時改建的深空通訊系統(tǒng)并不成熟。”天水說得很慢，就像這些是她剛措好的辭，小本子翻向下一頁。

　　“根據(jù)老師的理論，物質拋射現(xiàn)象跟漠星極地上方的磁場有主要聯(lián)系，我們需要盡可能詳細且全方面的數(shù)據(jù)。軌道傾角提高所帶來的風險我們可以接受，為此我們做了特殊的加固，近三噸重的鈦金屬分布于探測器各處，核心處的鈦墻厚達五厘米，適當承受輻射強度?！睍h室斷電，天水眨了眨眼睛，想適應黑暗，照明陸續(xù)恢復，外層空間的無序信號在屏幕上沙沙作響。電源斷開后，備用電源啟用。

　　從元推開厚重的窗簾，導軌上的飄落的灰塵折射著血的顏色。紅色的極光在高原上流動，最美的末日，莫過于此。

　　“又是該死拋射物?！睆脑獨鈶嵉睾暗?，“這才幾個月?！?p>　　“我們的探測器?！币幻c會嗚哀嘆。

　　“火箭有防輻射措施，只希望高能電子不要破壞火箭的分離程序。”天水輕聲說。

　　“散會，通訊衛(wèi)星又要報廢一部分，我們的中期計劃要延后了?！蹦衷诿荷喜林?，“說實話，這件事晚些年發(fā)生才好，那樣我就退休了，看樣子，也要推一陣子?！?p>　　“不發(fā)生才好。”從元拉上窗簾，在坐墊上臥下，胡須顫抖。極光像一層迷霧，分割了他與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