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路荊逐漸習慣了搬到多拉鎮(zhèn)后的生活,除了每天要花一段時間通勤,其他的跟之前沒什么區(qū)別。
路荊始終沒有找到足夠的數(shù)據(jù),他大致估算了下觀測范圍,就正式實施自己的計劃。
在路荊與姜黃色嗚共事的過程中,他發(fā)現(xiàn)了姜黃色嗚在醒來后的眼神。從一開始的尷尬,到姜黃色嗚對路荊的發(fā)現(xiàn)感到驚奇。姜黃色向路荊保證自己只是因為好奇才參與路荊的觀測,并不會干涉他的想法。她嘗試學習路荊在做的事,那是一件比用望遠鏡觀星更枯燥的事。陣列的分辨率極低,萬幸的是,衛(wèi)星的發(fā)射頻率也處于微波波段,在接收上不需要改變太多的事情。路荊需要控制反射面長期對準一片星空,以此來消除部分干擾。即便是這樣,近在咫尺的漠星在最終結果上也不過是十幾個像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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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荊,指針剛才是不是跳了一下。”姜黃色嗚皺著眉吧,把注意力轉向指示區(qū)域。
“電路問題……找不出原因的?!甭非G抽下打印完的紙,一段試圖突破紙面邊緣的波峰赫然在目,“你說,這段數(shù)據(jù)按道理是不是該報廢?”
“當作沒發(fā)生過好了,少一次沒什么大礙?!苯S色滿嗚滿不在乎地說。
“以后有空再補?!甭非G著手進行第二次的觀測。
天線隨著烏天自傳而緩緩改變自己的指向,來自百億年前的光匯聚于窄小的饋源前,就像它們曾經分別來自于百億光年外的一點。
“外面是不是有很多腳步聲?!币雇淼目刂剖遥肆硗鈳字F隊,很少出現(xiàn)其他嗚,姜黃色嗚甚至覺得自己的聽覺出現(xiàn)了問題。
“沒聽錯,是不是出事了?”路荊操控終端提前結束了這一輪的觀測,姜黃色嗚走到桌角整理雜亂且厚重的打印紙,這樣做有些浪費,但比起多拉真正在做的事,實在算不上什么。
遠處的腳步聲愈發(fā)清晰,路荊放棄通過雜亂的腳步聲分辨數(shù)量的念頭。值班還未結束,他沒有收到任何通知,內心深處,他懷疑自己在做的事觸及了一些他不了解的集體。
門推開的瞬間,駁雜的氣味涌入,其中混雜著許多沙塵。部分嗚像路荊一樣,在外邊租了套不大不小的房子,通勤的班車將熟睡中的它們召回。
所有嗚聚集在控制室的情形只在他剛來多拉的那段時間出現(xiàn)過。
五個小時前。
舊多拉觀測站的射電望遠鏡正在接收來自173萬公里外的電磁波。
在這個屬于舊多拉的窗口期,漠星四號的直徑1.5米高增益天線指向烏天的一隅,存儲的數(shù)據(jù)通過8.7GHz頻率的微波傳回地面。
打印機運作的聲音刺激著他的神經,這段時間,沒有嗚能阻止從元收到即時數(shù)據(jù)。
在長達半天的窗口期,除去初期收到的數(shù)據(jù)來自探測器積壓許久的存儲器,接下來的時間里,從元團隊可以將想法付諸實現(xiàn),對光,百萬公里真不是一個遙遠的距離,況且光也不知何為時間。
當高增益天線全功率發(fā)送時,控制室能將成像儀接收到的畫面投影到屏幕上,畫面每秒變化兩次,這是獨屬于從元團隊的慶祝儀式,短暫的幾十秒中,探測器的儲電量下降三個百分點,換來一場體驗極佳的觀影儀式,他們內部稱呼其為史上最昂貴的電影。
自從上一次遠星活動,零星的預警都被模型和超算提供的結果排除,而事實跟他們預測的一樣,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遠星就像一個拙略的射手,子彈一次次擦過正前方的標靶,在后方的土堆上濺起一抹塵土。
從元團隊調整了漠星四號的朝向,紅外線成像儀對準了一個天文單位外的遠星,信號通過鏈路進入地下的計算中心,結果反饋到控制中心,最終投影在屏幕上。
十三分鐘前的遠星在屏幕上閃動著,成像儀在這個距離上沒有太高的精度,但通過算法校正,他們能得到一個不錯的結果。
“感謝遠星,為漠星。”一位嗚高舉茶杯,歡呼道。
“為漠星?!币晃粏杌貞?。
“為漠星?!眴鑲兊幕芈暬厥幵诓凰銓掗煹目刂剖依?。
歡愉的氣息好像有了實體,每位嗚都沉浸其中。
“那是白光什么?”一只灰色嗚驚呼,她的聲音驅散了歡愉的氛圍。
“物質拋射不可能有這個強度,是不是精度的問題?”
“上一次活動的畫面在哪?誰比對一下?”
“印象里好像只有一半……誰有遠星的數(shù)據(jù),尾巴的,我本子上全是漠星?!?p> “誰會去記遠星,又不是閉卷考,大致估一下吧?!?p> “短波測試沒有出現(xiàn)問題,耀斑沒有直接指向我們。”
“要是真指向我們,那……”
“主任,我想讓成像儀往上偏一些?!耙恢粏柙儐枏脑?。
“可以,順便啟動紫外線,還有等離子的……等離子可以晚些?!睆脑畔聞倐骰氐臄?shù)據(jù),積壓的數(shù)據(jù)并沒有多大價值,最多令漠星的拼圖增加一些細節(jié)。
漠星四號轉過一個微小的角度,這個距離上,成像儀給出的數(shù)據(jù)會更真實些。
“大概一千七百萬公里,我是不是算錯了?!眴杌瑒又P尋找計算中的錯誤,他希望自己能找到一個標錯的小數(shù)點,或誤寫的零。
“保守計算一千三百八十萬公里,速度超過一萬倍聲速,我覺得不可能比這個更小了?!币恢粏杌貞傲考墰]有出錯。”
“是不是這張,哪位靠近投影儀的放一下。”一只白色嗚喊道,嘈雜的背景聲無情遮蓋住她的喊聲。
她輕嘆口氣,其他部門的嗚擠滿了控制室的后方,他們總能踩好時間遠遠地觀看這場昂貴的直播,因為他們沒有影響到團隊,從元沒說過什么。
白色嗚咬著一疊紙,小步擠出對災難一無所知的嗚群,進入投影室,她將照片放置于閑置的光板上。
另一側的屏幕在光線照射下亮起,偏鮮明的色調沒能隱藏上一次活動的乏力。如果將上兩次的活動比作拍打海岸的浪花,那這次,就是熱帶風暴掀起的波濤。
接近兩倍的差距預示著百億噸,甚至是千億噸的物質正以每小時數(shù)千萬公里的速度逼近烏天。
于此同時,整個世界,來自各地觀測站的預警如冰雹砸向他們的航天局。
不久后,“遙遠”計劃發(fā)送的探測儀上的廣域成像儀第一次遭受電子流的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