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實習(xí)生把下一天的工作單遞到司默的桌上，然后在一旁安靜地等待司默簽字。司默覺得沒有正式研究員會有勇氣在要求更換近期工作方向一欄里打上勾，就算規(guī)章允許研究員有拒絕的權(quán)力，但誰會去做可能污染檔案的事。

　　“脈沖星計時陣列計劃”的名稱給司默的第一印象是遙不可及，但切入點精準得好像在針對些什么。他喜歡的大方向是遠星物理，他跟許多嗚一樣，認為光年外的恒星都太過遙遠，研究他們的工作就像解決一道道填空題。

　　司默在了解一欄簽完名后，實習(xí)生小跑著離開，他們有需要學(xué)習(xí)的東西，每天花在上面的時間甚至比正式研究員的工作時間更長。在這片戈壁上，工作和學(xué)習(xí)外沒有太多的娛樂活動，除了每周一至兩次的集體聚餐。在空閑的夜晚里，嗚們喜歡把射電鏡朝向幾個特定角度，也許是朝向篝火，也許是背向篝火，他們熱衷于用眼前的工具營造出深邃的氛圍。

　　第二天，更加詳細的資料由同一只實習(xí)嗚送來，畫著保密的藍印好像還未干透。厚重的資料讓司默開始懷疑這個項目的真實目的，如果是高級研究員提出的項目，他們往往不會提前準備太多資料。項目組長是柏時，一只他沒聽說過的嗚。

　　司默清楚觀測站一直在對外招聘五年期的研究員，觀測站突然出現(xiàn)一個陌生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第一次團隊會議在他收到資料的一周后舉行，組長柏時是一只不善于隱藏真實意圖的嗚，不過他明智的選擇了另一條路。

　　司默走進會議室時被背景板上一副留著大量空白的紙吸引，紙面上清晰的褶皺意味它可能是從外面帶進來的。紙的左上角特別標出五粒厚重的黑點，一條條豎線像支柱或線纜把黑點固定在一個橢圓上，每個黑點旁都有一串數(shù)字。司默知道那五顆黑點是選定的脈沖星，但畫面正中不成比例的遠星像在暗示著什么，他感覺有些東西就藏在亂糟糟的線條下。

　　柏時臥在背景板前，純黑的毛色在畫面下方凸顯出來，他的眼皮很明顯跳了一下，異瞳一閃而過，確認嗚后又再次瞇上。

　　“隨便坐?！卑貢r說。

　　司默認識小組里的一部分嗚，觀測站的研究員或多或少會有和其他嗚合作的經(jīng)歷。

　　“時間到了?！卑貢r用異瞳盯著所有嗚，“沒到的可能有事，就不等了?！?p>　　柏時拉近背景板，司默看清了正中心的遠星。組成遠星的線條并非用于填色，純粹的遠星流體力學(xué)濃縮在一瞬，而一位閑暇時的觀察員繪制了一瞬。

　　“這是我的一名學(xué)生畫的，我覺得很有意思就掛在墻上，現(xiàn)在剛好能用上……這會是一個很不符合常理并且漫長的項目，最終結(jié)果可能得由下一代嗚評判。”

　　一點失落流露在每只嗚的臉上，它們只注意到漫長的時間，天文觀測的一些前沿項目都有類似的特性——超長的時間跨度。所有嗚一致無視了不符合常理，多拉觀測站的很多項目都有很長的一段保密期。

　　“不過?！卑貢r別扭地強調(diào)，“不管怎么樣，在一份有成百上千名字的報告上，我們的名字會在靠前的地方……我們的觀測重點會是脈沖星，跟遠星沒有太大關(guān)系?！?p>　　“跟遠星真得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司默問。他輕視時間，但遲來的失落一直懸在陡崖邊上。他的年紀很大，五年合約期滿后就到了退休的年份，在遠星方面評上一個高級研究員是他最大的執(zhí)念。

　　“看來我的表達有些委婉，再次聲明一下項目名稱‘脈沖星計時陣列計劃’，里面沒有遠星，我們主攻的方向是引力波天文學(xué)，你熟悉的天體物理會派上用場?！卑貢r的吐字很清晰，他和司默的年紀差不多，微皺的眼角好像在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項目最大的問題，信噪比?！币恢粏杼釂枴?p>　　柏時大聲打斷了嗚的提問：“正向你所想，宇宙學(xué)效應(yīng)和一些已知未知的細節(jié)會讓最終的信噪比接近零，甚至出現(xiàn)噪聲蓋過信號的情況，但這些問題在我們面臨的情況下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