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冬天
小時候,可喜歡冬天了,雖然冷。
??七十年代的農(nóng)村,冬天里就是種田人,烘火曬太陽的季節(jié),上學的娃也放寒假了,我那時幾乎天天賴床,每當我起床,太陽都曬屁股了。
??奶奶家的,迎著太陽的東面墻,早己站滿了曬太陽的人,男人們叼著煙,下著棋,下棋的人少,觀戰(zhàn)的多,輪著上,女人們嗑著瓜子花生,有的帶著娃,有的納著鞋底,時不時的瞅一下男人堆里自家男人,孩子哭了,叫一聲,罵一句。
??我們對這些都不感興趣,我只盯著,奶奶腳底下那只盛著草灰的火盆,當然如果我去遲了,那火盆邊早己圍滿了,和我一樣的饞娃子,只因火盆里有埋著的蠶豆,只要蠶豆一響,一炸開,就熟了,一顆,兩顆,挨個兒分著,扔嘴里嘠嘣脆,滿嘴生香,那響聲,是那樣的年代,那時候的童年不可缺的,那聲音是最美妙的。
??屋檐下的冰棱,掛的老長,在太陽下,閃閃發(fā)光像水晶,在陽光的照射下,滴滴答答,清脆入耳,到了傍晚,又重新凍上,在我的記憶里,它們是連著整個冬天,也是陪著我們整個寒假的,寒假里有了它,給我們添了好多樂趣,可以拿著當玩具,當武器耍,又可以當冰棍啃,不用等到炎夏,就有免費的冰棍吃,多好。只是手凍冰涼,生了凍瘡。
冬天里,怎么能少了雪呢?下雪后,堆雪人,打雪仗更不用說了,我最期待還是下雪后,父親用個竹籃,斜著放在院子里,籃把上扣上繩子,籃邊上撒上稻谷,等著找食的小麻雀,它們一來,父親一拉繩子,它們就扣在籃子里了。父親抓上一只,腳上系著細繩,讓我牽著,到處玩,到處溜,我一般玩?zhèn)€一兩天,就把小麻雀放了,因為父親說,怕小麻雀的媽媽等急了,怕小麻雀的媽媽找不到。
??冬天里下大雪,還有我喜歡的一件事,就是能和大人們在雪地里找野兔兔。
??野兔子白天是找不到的,到了晚上,大人們帶上老式手電,帶上工具,如果我們幾個娃要跟著去,媽媽們會幫我們從頭到腳,裹的嚴嚴實實,爸爸們會叮囑我們,不許出聲,不許到處跑,如果有一項做不到,就只能乖乖呆在家里,那可不行,逮兔子多刺激,哪能錯過。
??出了門,大人們拿著手電,在空曠的田地里晃來晃去,我們老老實實呆在田梗邊,眼睛隨著手電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只敢小聲呧咕,找到?jīng)]?找到?jīng)]?受燈光誘惑的小兔們,只要一出窩,就逃不了。
??現(xiàn)在,這些久遠的情景,在冬日里再也找不到了,只留在冬日的回憶里了。
??改革開放后的農(nóng)村,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奶奶家的老房子,早己翻蓋了好幾遍,父親也去世三年多了,我也來到了城市生活。
記得,來城里下的第一場雪的那個冬天,我?guī)吓畠?,帶上相機,去附近的公園,玩了個夠,拍了個夠。
??那天,公園里沒因為大雪而人少,帶孩子來玩的很多,我印象最深的,其中一對年輕的父母,帶著還沒走路的奶娃娃,一家人,在雪地里滾來滾去,一會媽媽抱著,爸爸拍,一會爸爸抱著,媽媽拍,有人會不可思議,娃這么小,不怕凍壞,我卻好羨慕那個抱在懷里的娃,在他長大后,這是一段多么珍貴的回憶呀!如果我小時候,有相機,拍下我的記憶多好。
??城市里的冬天,下雪很少,偶見雪天,也偶見尋吃的小鳥,窗臺外,偶爾落有一只,我都會撒上點面包,我總想起童年里,父親抓的那只。
??女兒也長大成人,她再也不是那個雪地里,纏著你拍個夠,沒完沒了玩?zhèn)€夠的小人了,她的冬日記憶,留在了相冊里,留在了攝影機里。
??我還會在冬日下雪的時候,出去走走,看到在雪地里玩耍的人們,我也會嘴角上揚,也會發(fā)現(xiàn)“墻角數(shù)枝梅,凌寒獨自開“,想起“暗香”,也會從心底里哼幾句。也會在“晚來天欲雪“時,問友人“能飲一杯無”。也會想起那“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捉兔子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