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夢蝶似又怔住,過了許久,才握著顧蝶舞的手,微笑著問道:“你是擔(dān)心我住在這里不安全?”
顧蝶舞點(diǎn)了點(diǎn)頭,緩緩道:“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若素著想。她甚至一點(diǎn)自我保護(hù)的能力都沒有?!彼寥缧浅降捻樱蝗蛔兊明龅瓱o光。她自己豈非也毫無自我保護(hù)的能力?
“其實(shí)這個問題我也想到過,若不是走投無路,我又豈會讓若素委身于此。”花夢蝶站起身來,為顧蝶舞續(xù)了一杯熱茶,忽又接著道:“那我也求你一件事。”
她不讓顧蝶舞開口問,又繼續(xù)說道:“求你收留我和若素?!?p> 顧蝶舞大喜道:“我正有此意,你們?nèi)裟馨崛ジ乙黄鹱?,我自是求之不得?!彼D了頓,神情又變得有些落寞,聲音也低了不少:“自從瓏靨走后,我一個人形單影只,也挺孤單的?!?p> “瓏靨?”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花夢蝶忍不住問道:“瓏靨她去哪兒了?”
顧蝶舞搖頭輕嘆,一臉茫然:“不知道,杳無音訊?!?p> 花夢蝶也嘆了一口氣,原歸正傳道:“不過,我得等到立秋,才能搬去你那兒。”
顧蝶舞顯得有些失望,垂下頭疑惑的問道:“為什么要等立秋?”
“因?yàn)楦F!”花夢蝶苦笑,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接著道:“我要立秋那天才能領(lǐng)到工資。我和夢千尋只是萍水相逢,他雖然慷慨收留我和若素,可我卻還是想把房租給他。”
“那一言為定!”顧蝶舞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意,伸出手勾住了花夢蝶的小指,好像生怕她會中途變卦。
她突然感覺很悲哀,為花夢蝶悲哀,更多的是為自己。
這或許就是窮人共同的悲哀,富人可以說走就走,窮人卻只能舉步維艱。
窗外依然車水馬龍,霓虹璀璨,卻不知有多少悲哀的靈魂踽踽獨(dú)行,卻不知已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血淚。
顧蝶舞霍然起身,佇立窗前,凝望著遠(yuǎn)方。過了許久,才緩緩的問道:“夢蝶,如果你有五十萬,你會怎樣?”
花夢蝶溫柔的看著安若素,斬釘截鐵的回答道:“我會讓若素去最好的學(xué)校讀書?!?p> 顧蝶舞目中忽又露出萬念俱灰的神情,黯然道:“那如果你丟了五十萬呢?”
“我沒有五十萬,五百塊都沒有。”花夢蝶的聲音也有些悲傷,她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又接著說道:“如果有,而且弄丟了,我想我會崩潰?!?p> 花夢蝶沒有五十萬,也沒有崩潰,顧蝶舞卻好似突然崩潰了。
她突然蹲在地上,抱頭痛哭。就像是埋藏了無數(shù)痛苦的心靈,突然決堤,然后如洪水泛濫,一發(fā)不可收拾。
花夢蝶什么也沒有說,這個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只是靜靜的走過去,靜靜的將顧蝶舞從地上扶起,然后深深的抱住她。
一個人要經(jīng)歷怎樣的痛苦和絕望,才會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花夢蝶的心突然也被刺痛,同情和憐憫有時也像一把刀,讓人心如刀割。
沒有任何安慰的話語,理解和擁抱,卻已是最好的安慰。
顧蝶舞哭了很久,才勉強(qiáng)止住眼淚。她的眼睛已布滿恐怖的血絲,她的聲音都已沙啞無力,她欲言又止道:“夢蝶,我…”
花夢蝶看著她,柔聲道:“我們不是姐妹,卻情同姐妹,勝似姐妹。有什么困難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她將顧蝶舞扶到沙發(fā)上坐下,為她拭去殘余的淚水,才接著說道:“錢沒了,我們還可以努力掙,身體垮了可就…”
她沒有把話說完,有些話本就不該說盡說絕。
顧蝶舞想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卻好似連彎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她又沉默了許久,才嘶聲道:“五十萬,還沒捂熱,就被偷走了…”
她還想繼續(xù)往下說,眼淚卻又情不自禁的往下掉。她已壓抑了太久,若不是偶然找到花夢蝶,連個傾訴對象都沒有。壓抑何嘗不是一把無形的刀。
花夢蝶心疼的看著她,又握緊了她的手,驚訝道:“被人偷走的?你不是說瓏靨已經(jīng)走了嗎?你家里難道進(jìn)賊了?”
顧蝶舞又陷入了沉默,好像有千言萬語和滿腔委屈,卻理不出頭緒。過來很久,才低聲道:“夢蝶,你能幫我保守秘密嗎?我辜負(fù)了霓惶對我的信任,我對不起她!”
花夢蝶柔聲對安若素說道:“若素,你快回房去睡覺!”待安若素進(jìn)了房間,她才信誓旦旦的說道:“我保證守口如瓶。”
顧蝶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徐徐說道:“我和瓏靨原本一起在第二天堂上班,可是后來第二天堂發(fā)生了意外,我們雙雙離職?!?p> 花夢蝶忍不住問道:“發(fā)生了什么意外,你們?yōu)槭裁措x職?”
顧蝶舞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眼神里滿是哀傷,凄然道:“因?yàn)轺韧涝诹说诙焯谩!?p> 花夢蝶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愕道:“魅瞳死了?”
顧蝶舞的眼淚又悄無聲息的流下,哽咽道:“不止魅瞳,玊玉也死了!”
驚聞噩耗,花夢蝶也已抑制不住悲傷的心情,她緊緊的拽著拳頭,任眼淚劃過她絕美的臉龐。過了很久,才凄然問道:“然后呢?”
顧蝶舞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花夢蝶述說了一遍后,花夢蝶卻突然告訴顧蝶舞:“余魅瞳沒有妹妹。”
余魅瞳沒有妹妹,這是一句實(shí)話。
可是實(shí)話有時就如同一味良藥,良藥苦口,實(shí)話卻更苦,苦的是心。
顧蝶舞突然感覺萬箭穿心,苦中帶血,血中帶淚。
她霍然起身,木然呆立,啞然失聲。沉默了很久,才半信半疑的問道:“魅瞳沒有妹妹?夢蝶,你能確定嗎?”
花夢蝶鄭重點(diǎn)頭,斬釘截鐵道:“絕沒有!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因?yàn)槲以ミ^魅瞳家。”她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嘆道:“魅瞳也是個可憐的人,她父親重病,母親改嫁,只有她們父女倆相依為命!”
顧蝶舞怔住,喃喃道:“魅瞳沒有妹妹,那余落雁是誰?”
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輕而易舉就相信了余落雁,突然覺得自己傻得可憐可悲。
她的心又被刺痛,這次刺痛她的,卻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