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潛入悄無聲,未品濃秋已立冬。這個秋天雖然難熬,卻總算已過去。
花夢蝶住在后院,餐廳卻在前院。她來到前院的時候,遠遠的,就已聞到了餃子的濃香。
餃子是顧蝶舞包的,靜靜的躺在青花瓷盤里,宛如嬌羞的少女。
顧蝶舞也是一臉嬌羞之態(tài),微紅著臉頰,嫣然笑道:“這是我第一次包餃子,大家可別嫌不好吃?!?p> 花夢蝶吃了兩大碗,并不是因為餃子有多好吃,而是餃子讓她有了些許家的感覺。
可惜這里并不是她的家,叨擾半月有余,雖是團圓之日,卻已到分別之時。
花家又算不算是她的家?一個多月之前,她還是花滿天的女兒,還是花獻佛的姐姐??墒乾F(xiàn)在,花滿天已和他毫無關系,花獻佛已成了她的姐夫。她自己想想,都感覺很好笑。
可是不管怎樣,她現(xiàn)在都已決心要去一趟花家,探明殺死宋君離之人,是否就是刑天殤。
年年歲歲花相似,花家的花卻年年月月都不同。
此時,桂花已謝,梅花卻未開,最吸睛的當然還是羊蹄甲。
花夢蝶上一次來花家的時候,院外種的還是紫薇花,現(xiàn)在卻已換上羊蹄甲。
院外的羊蹄甲雖美麗,院內的對決卻更精彩。
院子里,赫然有五個人,正在劍拔弩張的對峙,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一方是刑天殤,一方是春夏秋冬兄妹。
花夢蝶大步前行,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如入無人之境,陳阡陌卻伸手拉住了她,壓低聲音道:“鷸蚌相爭,得利的是誰?”
花夢蝶笑道:“當然是漁翁?!?p> 陳阡陌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我們?yōu)楹我鳅柊觯蛔鰸O翁?”
花夢蝶立刻縮回了頭,躲在羊蹄甲后,淺笑道:“想不到你還有這么沉著冷靜的時候。”
陳阡陌也笑了笑,自吹自擂道:“我的優(yōu)點還有很多,余生很長,我慢慢跟你展示?!?p> 花夢蝶不再說話,因為隱約中,院內已傳來春夏秋冬的聲音。
葉逢春道:“你就是刑天殤?”葉璃夏道:“聽說你能打十個?”葉知秋道:“卻不知能不能打贏我們四個?”
刑天殤無人能敵,春夏秋冬也同樣攫戾執(zhí)猛。他們之間到底誰更甚一籌?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正是花夢蝶一直想知道的。
刑天殤一動不動的站在那,仿佛一座冰雕。一雙仿佛能勾魂奪魄的眼睛,嵌在一張死人般毫無血色的臉上,冷冷的盯著他們。魔性的聲音又飄起:“你們不妨試試看?!?p> 葉逢春道:“我們當然要試試?!比~璃夏道:“現(xiàn)在我們只問你一句話?!比~知秋道:“宋君離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刑天誅魔,君離莫殤。宋君離是刑天殤所殺?還是被人栽贓陷害?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正是花夢蝶此行的目的。
刑天殤卻拒絕回答,他是默認,還是不屑辯駁?他深邃冷峻的眸子里,射出刀鋒般的光芒,冷冷的說道:“拔你們的劍?!?p> 春夏秋冬手中都有劍,四個人,四把劍,正是在風無影的拳館,屠殺百十人的劍。
刑天殤卻手無寸鐵,花夢蝶不禁為他捏了一把汗。
春夏秋冬也不再多言,話已說到盡頭,話的盡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忽然間,劍光一閃,四把劍同時出鞘,劍鋒未至,劍鞘已如利劍一般朝刑天殤飛了過去。
刑天殤仰面后倒,哐當一聲,三個劍鞘打在他身后的菊花盆上,頓時四分五裂,另一個劍鞘卻已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四柄劍急刺而來,他用劍鞘急點地面,人卻已順勢躍起,劍光緊逼,如毒蛇般將他纏繞籠罩。
刑天殤身如鬼魅,幾次化險為夷,用劍鞘迎上葉知秋的劍鋒,忽然間,劍已入鞘。
葉知秋手中無劍,刑天殤手中卻已多了一把劍。劍鞘橫掃,葉知秋躲閃不及,重重的砸在他的頸脖上。
葉逢春劍光如驚虹,急斬刑天殤握劍鞘的手。刑天殤閃身躲過,劍鋒又從葉眠冬身上穿肩而過。
誰知葉眠冬臨死之際,卻死死抓住了刑天殤握劍的手。葉逢春的劍光又至,一聲低沉、沙啞、凄厲的慘叫劃破長空,鮮血噴涌,斷臂飛起,隨劍光落下。
刑天殤如中箭的猛獸般暴怒,雖然右臂已被削斷,左手之靈活,竟也絲毫不弱于右手。
葉知秋重傷后又慘遭補刀,葉眠冬已氣絕身亡。一番激斗后,葉逢春和葉璃夏渾身上下也已鮮血淋漓,刑天殤失血過多終于漸落下風。
陳阡陌從羊蹄甲后閃身而出,微微笑道:“兩敗俱傷,漁翁出場。”
花夢蝶看著垂死拼斗,不死不休的三人,嘆息道:“這一戰(zhàn)著實精彩,只可惜人命危淺,朝不慮夕?!?p> 她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去時,葉逢春和刑天殤胸膛都已多了一把劍。刑天殤將劍刺入葉逢春胸膛的同時,自己的胸膛也被葉璃夏從后背刺穿。
刑天殤的身軀已被鮮血染紅,死人般的臉已沒有半點人色。他的瞳孔急劇收縮,咬著牙掙扎著,說出了最后一句話:“我沒有殺宋君離?!?p> 然后他的人就已倒下,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他好像來自地獄,終于又魂歸地獄。
殺敵一萬,自損八千,慘烈過后,是無盡的痛苦??粗廊サ男值?,殺人如麻,冷血無情的葉璃夏,忽然間就跪在地上哭花了臉。
花夢蝶的心也在掙扎抽搐,視人命如草芥,殺死冷珊瑚的兇手近在眼前?,F(xiàn)在或許已是唯一的報仇機會,可是葉璃夏也已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失去了同胞的兄弟。她一向心慈手軟,又怎么忍心痛下殺手?
她不忍心,她總是在同情別人,卻忘了憐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