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qū)Ω妒幼詈玫霓k法就是勤洗澡,勤換衣服勤理發(fā),收拾好個人衛(wèi)生。
他吃完飯,李佳說,“你帶著四丫頭剪剪頭發(fā)去,看著把她脖子后邊修修。天涼了,你也別剪光頭了,多少留點?!?p> 四丫頭尖叫著說,“媽,我不剪。”
“少廢話,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再叫喚給你剃光瓜,看你以后還長不長記性?!?p> 不情愿的跟著周揚出了門,四丫頭跺腳,“哥,你等等我?!?p> 她把手遞過去,周揚沒接,她嘴撅的更高了,學著她嫂子的語氣,“三娃子,你嫌棄我!”
周揚額頭上擰成一道道黑線,沒好氣的說,“少跟我倆耍這套,在我這不好使,知道不?”
到了胡同口,四丫頭不走了。
“咋?后悔了?你可想清楚了,要不我?guī)е慵?,要不回家咱媽給你剃光瓜?!?p> 四丫頭朝他頭頂瞄了一眼,端著胳膊說,“剪可以,但不能去剃頭的攤子?!?p> “小丫頭還知道臭美了!”他嘀咕著拉過來,“也行,今天我放一次血,咱們上理發(fā)店。”
體育館斜對面有一家口碑不錯的國營理發(fā)店,他陪著程方圓去過幾次,就是路有點遠。
好在時間還早著,才七點半過點,國營理發(fā)店八點才開門。
兄妹倆晃晃悠悠的,正踩著理發(fā)店開門的時間點趕到。
他一抬頭,牌匾上的國營兩個字不知道啥時候被拆下去了,心里開始猶豫著是不是再換一家。
理發(fā)店里出來個姑娘,熱情的朝他招手,“哥,理發(fā)呀,快里邊坐?!?p> 他還沒言語,四丫頭傻呵呵的跟著人家進去了,他拍拍腦袋,也只能硬著頭皮走進去。
進了門,不習慣的感覺更強烈了。儀容鏡后邊“彎腰式洗頭”的臺子換成了“平躺式”,原來墻角邊專門用來刮剃刀的打刀布也不見了。
“姑娘,你們這是改制了?”
姑娘說,“大哥你放心,師傅都是以前的老人兒,絕對差不了。行業(yè)留下來的老講兒,三年拜師兩年效力,學徒們也個保個都是三年蘿卜紅薯飯喂出來的成手。”
伺候他倆洗了頭發(fā)之后,姑娘赤手從蒸箱里拿出毛巾,給他倆敷好,接著又套上白大褂,那種熟悉的感覺總算找回來點。
從里邊又出來個胖乎乎的姑娘,剛要伸手給他剪,他說,“妹子,沒有男師傅?”
胖姑娘有點拘謹,把目光投向之前的姑娘,后者笑著解釋說,“大哥,男女分工那是以前的老黃歷,都開放了,沒那些講究,要不我給你剪?”
還不等他答應(yīng),姑娘走過來,讓胖姑娘給四丫頭剪。
他說,“給我上剃刀,把耳朵后邊、脖子圈刮一遍,別的地方留個茬。我妹子修修,把耳朵露出來?!?p> 姑娘拉了個長音兒,喊道,“好嘞,放心吧大哥。”
剛剪上,又進來個老頭,也是要理發(fā)的客人。
姑娘對周揚說,“大哥,你腦型正,還有美人尖兒,剃短發(fā)太可惜了,要不我給你設(shè)計個精神點的發(fā)型唄?”
他一怔,有一種恍然隔世的錯覺,那股子熟悉的推銷辦卡套路又上來了。
“不用那么麻煩,就照我說的剪?!?p> 對方不死心,繼續(xù)蠱惑道,“大哥,咱家都是蘿卜干飯熬出來的好手,三年基本功扎實的厲害。
先學功架,從站開始,再是拿毛巾、搖刀、上剪子,手藝都是一等一的,要不我給你設(shè)計一個,不滿意不要錢,成不?”
他還是搖頭,姑娘們口若懸河,不知疲倦的推銷,他和旁邊的老頭不勝其擾,唯有給四丫頭理發(fā)的胖姑娘相對安靜一點。
“大哥,你看你這眼睛長得多有神,濃眉闊目的,要不我給你修修眉毛?都連一塊去了,擋財運。”
坐在旁邊的老頭說,“丫頭,眉毛連到一塊才是聚財,刮開了反倒散財,懂得不?”
姑娘訕笑一聲,扭頭說,“大爺,您今年高壽?”
老頭笑瞇瞇的,“八十四,正在檻兒上,老棺材瓤子了。”
“可瞧不出來,大爺,我看您這精氣神兒,頂多六十歲的模樣,你說是不是大哥?”
他無奈,只能笑著點頭。
老頭臉上都要笑出褶子了,“甭拍我馬屁,胡子頭發(fā)都白了,可不是六十多歲的時候了?!?p> 姑娘又說,“我看您也就六十多歲的模樣,白發(fā)顯老,要不給你染個黑發(fā),收拾收拾還能再年輕十歲,奔五十出頭去?!?p> 老頭笑罵著說,“你這鬼靈精,你大爺我這幾根頭發(fā)還有收拾的必要么?”
姑娘能說會道,聲音又好聽,變著法的恭維老頭,老頭死不松口。
“我這個歲數(shù)剃頭刮臉就是圖個享受,你就別在我身上費唾沫星子了。
上年紀人都倔,聽不進勸,早先你們隔壁那個衛(wèi)生所的大夫總勸我戒煙戒酒,說我早晚倒在這些壞習慣上,后來你猜怎么著?”
這一句話擠兌得姑娘不知所措,周揚笑著問道,“大爺,后來怎么了?”
老頭笑呵呵的說,“勸我戒煙戒酒的大夫,他兒子頭七都過了,我還活的好好的?!?p> 他倆一個逗哏一個捧哏,臊的姑娘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于是姑娘不再推銷了,老老實實的剪發(fā)。
老頭的頭發(fā)少,好打理,一會就修剪好了,剪頭發(fā)的小姑娘說,“大爺,先別急著起來,我給你按按腦袋,舒坦?!?p> “先別下手,按腦袋咋收錢?”
小姑娘尷尬不已,“瞧您說的,剃頭刮臉按腦袋是一套活,都在里邊了。”
老頭這才放心,舒舒服服的享受完了,交了錢走人。
等到周揚和四丫頭剪完,又沖洗了一遍,他打量著說,“不錯,剪得挺好看?!?p> 胖姑娘紅著臉擠出一句話,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老板,是您妹子長的周正,咋收拾都好看。”
他一點也不謙虛,嘿嘿笑著問,“謝謝了,一共多少錢?”
給他剪頭發(fā)的姑娘說,“大哥,一共六塊錢?!?p> 他一怔,皺著眉頭,“咋六塊錢?門口不是貼著大人剪頭發(fā)八毛,小孩五毛。”
不是他小氣,而是稀里糊涂的花冤枉錢,心里不舒服。
“大哥,我還給你錘了個背,收費五塊,加一塊應(yīng)該是六塊三毛錢,收你六塊已經(jīng)把零錢抹掉了?!?p> 他懊惱不已,到底買的不如賣的精,還是遭了人家的道兒。
“不是大妹子,捶兩下后背,你就敢收我五塊錢?你還不如去搶?!?p> 姑娘說,“咱們都是專業(yè)的,從學藝那天開始就學捶背,先練捶凳,要捶出空音,之后才敢給客人捶,不管手法、力道、穴位都馬虎不得,跟剃頭修腳一樣,都是正經(jīng)手藝,養(yǎng)家糊口的營生?!?p> 看著他一臉陰沉的模樣,姑娘又弱弱的問道,“大哥,實在不行辦個票兒吧,捶背八折,還免費送一次理發(fā)?!?p> 他頭搖的像是個撥浪鼓,辦卡是不可能辦卡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辦卡。
身價億萬的土豪怎么能總往發(fā)廊鉆,尤其是還帶按摩的,瓜田李下,別讓人誤會。
不情愿的交了錢,他幾乎是奪路而逃。
城市套路深,老子不玩了還不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