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火跳動,韓亦雪打了個哈欠,洶涌困意襲來。古代沒有吹風機就是麻煩呀,等頭發(fā)自然干不知要等到何時。
她看了眼窗外,月光澄明,夜下庭院十分幽靜,亭湖水榭,桂樹白花,草坪修剪得格外齊整。秋風吹著枝葉沙沙作響,不知哪里的鳥兒啾啾叫了幾聲,不見一片人影。
她果斷決定到露臺上吹吹風,這樣頭發(fā)應該會干得快一點。
想著她便馬上批上外衣,搬來矮凳,踩著熟練地爬上露臺靠坐在窗邊,小腿垂落在外頭,任由秋夜涼風吹拂著她柔順如絲的發(fā)。
一抬頭便是滿天星辰。古代的空氣很好,繁星清晰明亮地閃爍,將靜謐夜空襯托得更加深邃。
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很喜歡坐在高處望著天空發(fā)呆。這會有一種離那個世界近一點的感覺。
如今,十幾年過去了,那個世界早已經(jīng)沒有自己的位置了吧?時空不同,又怎會是同一片天空。
她輕嘆一聲,這輩子,大概再也回不去了。
韓亦雪就這樣發(fā)著呆,遠遠地,一只翩躚的粉白色蝴蝶忽然飛入她的視線,融進夜幕里。庭園寂寂中,蝴蝶通體泛著晶瑩的柔光,形單影只地仿佛要飛向紅塵外。
韓亦雪不自覺地伸出手。
蝴蝶似有感應般,居然朝著自己的方向飛來。
她頓感欣喜,睡意消散大半,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她饒有興趣地看著蝴蝶飛近,越來越近。
忽然,她的目光之下隱約出現(xiàn)了一道修長而又熟悉的身影。
韓亦雪瞇了瞇眼,朝正在靠近的人看去。
庭院小道上,來人白衣勝雪、金相玉質、風度翩翩,半塊銀質面具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他在遠處一棵桂花樹下停下腳步,潔白花瓣在月光下晶瑩剔透宛如積雪,而樹下的他比之更甚風華。
韓亦雪的眉頭不禁皺起。
又是蘇白。真是冤家路窄!
她恨不得馬上把自己隱藏起來,她哪里知道來人有著非人的洞察力,哪怕她在房內紋絲不動,他也早就知道她在那里。
蘇白微抬起頭望向韓亦雪。
小姑娘不施粉黛,嬌美的臉龐白皙細膩,一頭青絲披散在腰間,身姿纖細窈窕,淡粉色裙裾在秋風中搖曳,涂著粉色丹蔻的腳丫果露在外,右腳腳踝上還系著一條銀色鈴鐺腳鏈,在朦朧月光的映襯下美得驚心動魄。此刻她一只手伸向夜空,好似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
韓亦雪在看到蘇白抬頭望向自己的一瞬間便怔住了,不知該作何反應。她還保持著剛才迎著蝴蝶的尷尬姿勢,而眼前的蝴蝶一息之間居然不知飛哪兒去了,所以蘇白會不會誤以為自己伸出手是在迎他了?
秋風兮兮,一人低頭,一人抬頭,眼神交匯,這是一幅無比美好的畫卷。只是某個當事人的心境卻融不進這畫卷里。
韓亦雪急忙收回手遮擋住自己的臉,好像這樣就沒人認得出她似的。
蘇白挑了挑眉,揚起嘴角道:“沒想到姑娘也在這里落宿。”
韓亦雪好似不會思考了,她一見這人,腦袋里蹦出的全是今日的一千兩銀子,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回答道:“那個,一千兩...呵呵,不對...是好巧啊。不早了,我、我該回去睡覺了?!?p> 她完全不想與蘇白有進一步的交流,匆忙轉身就要爬回屋里,沒留意到自己披著的外衣衣擺在伸手迎蝴蝶的時候便已經(jīng)飄散在外,而此刻因她轉身動作太急就要從肩頭滑落。
她暗罵糟糕,便想要先攏好衣服,沒成想裙子因為自己來回轉身而纏繞在了身下,裙子順滑,膝蓋一個沒落穩(wěn),韓亦雪重心朝外,手無處可抓。她連驚叫都來不及,整個人就徑直向窗外跌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完了完了,今天真是太衰了,這是二樓,摔下去不死也要疼死。她任命地緊緊閉上雙眼。
半晌。
沒有等來碰撞,也沒有疼痛。
意想不到地,她穩(wěn)穩(wěn)地落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里。這個懷抱如他的手掌一樣,溫度灼熱。她沒想到那個人離得那么遠,也能瞬間移位到她身下救了自己。
她緩緩睜開眼,去看接住自己的那個人。似水雙眸正透過面具看著自己,如料想一樣,是蘇白。
四目相對。
男子的眼睛極美,猶如深潭般倒影出她的臉。
少女的身子極輕軟,像是精致的瓷娃娃,捧在手里都怕捏碎了。
這一刻,韓亦雪是感激的。但是面對蘇白,她卻語噎地說不出話來。
又是半晌。
韓亦雪突然感覺自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她便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摸向蘇白的額頭。
蘇白身子一僵,直接收回雙手。
韓亦雪就這樣直直地摔到草地上,她低呼一聲,還好草坪松軟,不會太疼。
她忿忿撐坐起身子,“誒,我剛洗的澡?!毖粤T,她翻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睡裙,已沾染上泥土。她皺眉看向蘇白,道:“你身上好熱,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發(fā)燒了。”
蘇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副根本不想說話的樣子。
韓亦雪見他毫無反應,訕訕摸了摸鼻子,真是自討沒趣,于是站起身就想回屋。
這時蘇白突然道:“等等?!?p> 韓亦雪一愣,艱難回過頭。難道他要自己報答救命之恩?可自己現(xiàn)在身上沒錢了啊……
沒成想蘇白只是撿起她掉落的外衣,朝自己一拋,只見外衣在空中展開,劃出優(yōu)美的弧度,竟穩(wěn)穩(wěn)地套上了韓亦雪的肩頭,胸前也遮得嚴實,連半點縫隙都沒有。
“在外披頭散發(fā)、衣冠不整、赤腳走路,姑娘的閨訓得重修才是?!碧K白淡淡道。
韓亦雪聽了頓時就窩火,她何時衣冠不整了?雖然此時披頭散發(fā)、赤腳走路是真,但她剛才明明是在自己房里,穿成這樣有什么問題?披頭散發(fā)有什么問題?赤著腳又有什么問題?再說了,要不是這人突然出現(xiàn)驚擾了安寧,她又怎會失態(tài)。
可,終究是拿人手短啊,這人畢竟出手救了自己,雖然又把自己扔了,但總歸是比直接從二樓摔下去的結果要好。
以怨報恩總是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