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大案
大理寺理過不少案子,但牽涉一位親王和十六位朝中大臣的謀逆大案,是大乾開國以來頭一次,大理寺上下自接到消息后都忙的暈頭轉(zhuǎn)向,昨夜被押進來的親王和昭勇將軍,還有其所有家眷就已經(jīng)給眾人嚇得心臟亂蹦,今日一聽還有十六位朝臣要審查,一時間腦袋都大了一圈。
一行人甫一進大理寺,就被匆匆從正堂出來的大理寺司獄田堯迎了個滿懷。
“大人吶,這天牢都快鬧翻天了,”田堯看著余旭彬就脫口而出,這才注意到旁邊站著的梵芩,冷汗涔涔,忙行了個禮:“殿下安好,小人失禮,望殿下恕罪”。
“無事,天牢怎么了?”梵芩擺擺手,捕捉到了田堯前面說的那句話。
這下田堯也沒有了剛才的莽撞,規(guī)規(guī)矩矩的回答梵芩的話:“回殿下,那些昨夜押進來的昭勇將軍......哦不,計龐的那些親眷,在天牢里發(fā)了瘋一樣,見著路過的獄卒就拽,還打傷了那剛來的送飯獄卒,現(xiàn)下還在鬧呢......”
“誰進了大牢都得鬧,何況是知曉自己結(jié)局之人,這會兒時辰也差不多了,執(zhí)行圣上旨意吧,”梵芩看了一眼天牢的方向,悠悠的說著,語氣里是聽得明顯的可惜。
這些人說可憐也可憐,攤上昭勇將軍計龐這么個犯了重罪的親戚,但自古以來,處事不留后患是硬道理,何況是觸犯到了天威,因為這個而被牽連的無辜之人還少嗎再說來,究竟無不無辜,自己心里都清楚。
“是,小人這就去辦,”田堯又行了個禮,隨后加快腳步往天牢走去。
一行人也不再多話都進了審案的正堂,余旭彬走到了主審座旁邊,突然看向正在跟瑯星瑯月說話的梵芩,思慮間走到梵芩身邊說道:“殿下,請入主座”。
梵芩這會兒正欲往一旁隨便找個位置坐下,聽著余旭彬的話想也不想的回答:“余寺卿是圣上親指的主審官,本殿不過是執(zhí)行監(jiān)察協(xié)助之職,入主座不合禮數(shù),余寺卿自坐就好”,說完就走到一旁那列座的首位坐下。
這番話句句是事實,余旭彬也一時怪自己腦子糊涂了,道了聲是就走到了主審位撩了衣袍坐下,又稍稍理了理自己的官帽,大理寺負責(zé)審案的官員皆都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好,負責(zé)記錄案件始末的錄事官也展開紙?zhí)峁P寫下今日的審案時間和所有在場的審案官員。
大理寺官門大開,大案之下來了不少百姓圍在門口觀審,有堂役擊響三聲堂鼓,三班寺役兩廂伺立,齊聲高呼“升堂”,隨后主審官大理寺卿余旭彬敲響驚堂木,威聲喝道:“帶錢瀚文”,就有寺役壓著一五旬老人上堂到正中將他按著跪下。
梵芩在一旁正襟危坐,看著余旭彬與剛剛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眼里微微露出些贊賞,自己父皇這大理寺卿選的還是可以。
“當(dāng)朝右相錢瀚文,受財枉法、竊盜坐贓、勾結(jié)親王,謀逆不道、不敬、不義,證據(jù)在堂,你可認罪?”又是一聲驚堂木。
底下跪著的右相抬起頭來,看著竟像已過七旬了一樣,老態(tài)盡顯,跟昨日朝會時看見的天差地別,只聽他啞聲開口:“不認!老臣效忠陛下二十余年,對陛下忠心耿耿二十余年,老臣冤枉!陛下冤枉老臣,”說著說著就見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看向梵芩,越說越激憤:“分明是有小人作祟,想要除掉陛下信任的臣子,好自己上位,陛下怎么就看不見!”
這“小人”,指她呢,梵芩輕笑出聲,抬頭迎上錢瀚文憤恨的目光:“右相大人不認?”
“不認!莫須有的罪名,為何要認?你莫不是想要屈打成招不成!”本就啞著嗓子,這下一吼,就更難聽了。
在場的人眉頭都皺了,都不敢相信現(xiàn)在站在這兒的是平時那個溫和有禮的右相。
梵芩也站起身來,朝余旭彬的方向抱拳一禮:“主審大人,容我示述證據(jù)”。
用的是“我”而非本殿,那就是開始執(zhí)行協(xié)助之權(quán)了,余旭彬自然點頭。
將手向后一伸,后面瑯月就從那箱子中拿出兩個賬本和幾封信遞給了梵芩,梵芩接過來翻了翻打頭的那本賬冊,開口說道:“受財枉法之罪,這本賬冊就是證據(jù),是從右相大人的書房暗格搜出來的,里面記錄了右相大人所收受的每一筆財目,以及你每一筆財目下所插手的所有案件,二十年來一共一百七十案件,收受財目共一千八百兩黃金,從而導(dǎo)致五十人因此無辜死去,一百二十人還在大牢里關(guān)著不見天日,你,認是不認?”
錢瀚文自梵芩手里那些東西拿出來就已經(jīng)有些慌了神,這一字一句皆是賬冊里的自己一筆一劃寫上去的,卻還是咬咬牙:“不認!你別以為隨便拿出個破賬冊就能定我的罪”。
早猜到他會這樣說,梵芩也不急著與他吵,將那本賬冊遞給了余旭彬,又翻了翻另一本賬冊,接著道:“竊盜坐贓之罪,證據(jù)在此,還是在書房暗格搜出來的,上面記錄了你上任以來借職權(quán)之便所貪污昧下的每一筆公款和收受的所有賄賂,其中就包括了元順九年用于修筑河堤的一千兩白銀,還有陛下?lián)嵛繛閲鵂奚鼘⑹坑H屬的兩千兩白銀之中的一千二百兩,其余的雜七雜八加起來大概三千兩,收受賄賂一共一千六百兩白銀,你,認是不認?”
梵芩每說一句,堂中眾人和堂外觀審的百姓臉色就沉一分,都恨不得沖過去將錢瀚文殺了。
元順九年的修河款莫名丟失,都說是在運輸過程中被山賊搶了去,后來把那伙山賊老巢端了都沒找到那筆錢,陛下仁厚又從國庫撥了一次款,河堤修筑好不過一天,就發(fā)了洪水,若是這筆錢再耽擱一天,那個鎮(zhèn)子都得淹了,都說那錢是被山賊給花了,卻不知是被這老奸臣給昧了,一個鎮(zhèn)子幾萬條人命,就被他視如草芥,可恨!
還有那撫慰將士親屬的錢,那是戰(zhàn)場上將士出生入死用命換來的!沒有那些犧牲的將士,哪來的這么多年的國泰明安!這老奸臣連這個錢都要昧,就該被千刀萬剮折磨至死!
堂外的百姓們氣憤填膺,都一股勁的想往里沖,門口的寺役又多加了幾個人才攔住,人攔住了,聲音卻攔不住,一聲聲一句句,罵的都是錢瀚文。
看著這樣的情形,梵芩心有所觸,看向門口百姓大聲說道:“百姓們,本殿以護國長公主的名義保證,圣上會還你們和那些無辜之人一個公道,將這些悍匪般的奸臣繩之以法,祭慰英靈!”
這樣的話無疑是起的到作用的,堂外百姓漸漸平息下來不再往里邊沖,嘴里邊的叫罵卻還是消散不去,是啊,這樣的人,誰不恨呢。
大堂正中的錢瀚文已經(jīng)面無血色,頹坐于地,不再開口辯駁,在朝二十余年,他怎會不知帝王脾性,剛開始還想著辯駁一句兩句,可如今該翻的證據(jù)都被翻出來擺在面前,再無回旋之地了。
他不答,梵芩也不等,接著拆開信封,拿出那幾封信,繼續(xù)述證:“勾結(jié)親王、謀逆不道、不敬不義之罪證據(jù)在此,你與親王共謀逆權(quán)重罪,多番通信往來,這幾封是在你書房密室搜得,想來是你怕親王翻臉不認賬自己留作憑證,信中多番提及大不敬之言,且你與親王暗中多次見面,密謀逆權(quán),你,認是不認?”
地上的錢瀚文突然笑了:“呵,想我忠心大乾朝廷二十余載,陛下卻只器重那左相,他不過是有個當(dāng)皇后的女兒,憑什么每次都踩在我頭上,陛下無眼啊,我不逆自然還會有人逆......”
說著說著竟然說出了詆毀當(dāng)朝帝王之語,一旁的寺役急忙上前捂住錢瀚文的嘴,以免他說出更多。
梵芩將手上的證據(jù)都遞給了余旭彬,余旭彬一一看過,敲響驚堂木:“右相錢瀚文,罪名得證,罪臣供認不諱,著,查抄府邸,誅連九族,明日午時行刑!”
再一聲驚堂木敲響,錄事官上前將記錄的紙張遞呈給余旭彬看過后再到錢瀚文身邊,有寺役拉著他的手畫了押就將人帶了下去,此案,蓋棺定論。
右相這塊最難啃的骨頭都解決了,又有那一箱子證據(jù),其余那些自然也都順利解決,一些情節(jié)嚴重的判了死刑,一些稍輕些的就是牢底坐穿永世不得出,再輕些的就是流放了。
到最后那個人畫上押,也不過剛過未時,接下來,就該關(guān)上官門,審理武親王梵淵了。
皇家顏面終究要顧,官門關(guān)閉,門口百姓皆散去,也都知曉接下來的都不是自己該聽該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