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次,終是還有無法掌控的事情發(fā)生。長長的醫(yī)院走廊,因為醫(yī)療技術(shù)一般而人煙稀少,但這冷清地氛圍更能放大一個人心里的悲情。
薛凝霜心慌的厲害,被一名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醫(yī)生問起家里的大人,她才又打給了三叔。三叔不在家,接電話的是三嬸。
她聽清侄女話里的意思,第一時間道:“霜霜別怕,別急,三嬸這就過去?!?p> 第二天,家人們陸續(xù)到來。有人哭了,有人聲嘶力竭的咒罵,但是沒有人怪她。當(dāng)父親帶著母親趕到時,薛凝霜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崩潰。
她奔向父母,卻被年輕的父親一個巴掌打過來。被打的踉蹌幾步,又被母親、三嬸過來扶住,父親打了這一下還不滿足,上前又要打,最終被大伯、三叔等人攔住。
“你打她有什么用?咱娘又不能活過來?!比逭f。
大伯道:“她年紀(jì)小懂什么?再說,又不是她推的咱媽?!?p> 姑姑們也七嘴八舌的勸,無非是說她年紀(jì)小,錯又不在她身上,這些都是意外……但只有薛凝霜和她父親知道,事情不是那樣。
她年紀(jì)不小了,三十幾歲的人了。她會不知道禍從口出?她的父親沒告誡過她,她嘴巴太壞會惹出事端?這些都說了,但事情還是變成了這個樣子。那么,這只能說明是她故意的,是她放縱的!
“你奶奶就算不疼你也沒打過你罵過你,她是生你爹的人,你但凡有一點良心都不會連累她老人家!”爸爸眼睛紅紅,眾人跟著眼睛一紅,他說:“我養(yǎng)你這么大,就是讓你害死你奶奶的?”
“南河,別這么說?!贝蟛プ∽约旱艿艿氖直?,“孩子要內(nèi)疚的,你要她以后怎么生活?”
“她愛活不活!”
薛凝霜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這么憤怒,此時她的臉上一個紅指印,她掙開母親的手臂向著自己的父親道歉,“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人對著干,惹惱了對方害死了奶奶,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給我滾!”爸爸怒吼著,眼淚滴滴砸在地上。
“對不起?!毖δ杆匐x開了醫(yī)院。
走出醫(yī)院大門,門外炎陽烈烈。薛凝霜一手搭在額前,看了看周圍的景色。礦區(qū)第四人民醫(yī)院,病患稀少,綠化倒是做得不錯。
迎門是一座大花壇,花壇內(nèi)是一座醫(yī)護人員的石雕,他們穿著白大褂,戴著聽診器,夾著查房的文件夾,三個人并排邁著相同的步子,好像下一面就要轉(zhuǎn)進病房。
離開醫(yī)院,薛凝霜回了學(xué)校。她帶上自己的東西,騎上自行車趕回家。剛進門就看到薛凝露和小霖子坐在一起,倆人眼睛紅紅的,顯然也知道奶奶沒了。
小霖子站起身,“姐姐,奶奶真沒了?”
薛凝霜沉默,抬腳往里走。
薛凝露站起身,大聲質(zhì)問道:“是你害死奶奶的嗎?”
“……誰跟你們說的?”薛凝霜驚訝地看向薛凝露。
“你不要管誰說的,是你害死奶奶的嗎?”薛凝露問。
薛凝霜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以對。
薛凝露道:“我才沒有一個害死奶奶兇手的人做姐姐,你趕緊走!兇手,你是兇手!”
她一邊罵著一邊把桌面上的水果丟到薛凝霜身上,薛凝霜沉默地挨打,沉默地收拾東西,沉默的搬離了這個家!
來到校門外,這里有兩排門面房。薛凝霜早就想租了,尤其確定要在這里上學(xué)后。她想到開個小店,賺點零用錢。但如今看來,這門面房非租不可,這小店非開不可,只不過不是要賺零用錢,而是要把錢存起來,方便以后的學(xué)業(yè)與生活。
但是,只有九歲的她要怎么把門面房租下來,又要怎么做生意呢?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媽媽出現(xiàn)了。
她抱著自己的大女兒,告訴她,“你爸爸只是傷心過度,過陣子就好了?!?p> 薛凝霜不這樣認為,但她沒告訴自己的母親。只說了自己開小店的計劃,媽媽雖然覺得女兒這樣做有點對不起她的父親,但也知道短期內(nèi),父女二人的關(guān)系不會緩和。
于是,由她出面,幫薛凝霜盤下來個門面房,日期為三年。
門面房盤下來后,薛凝霜最初只當(dāng)是自己的一個住處。尤其,奶奶的喪事沒過,她就算不被允許參加喪禮,也要遠遠地寄托哀思。
媽媽已經(jīng)三天沒過來了,她讓小姨來陪女兒。
“霜霜,你別傷心了?!毙∫陶f:“我們?nèi)タ措娪昂貌缓??我聽說這邊晚上有電影?!?p> 薛凝霜不想看,但她想到以后自己還要上學(xué),如果小姨能當(dāng)她小店的售貨員也不錯,便決定跟她搞好關(guān)系。
小姨三年前就輟學(xué)了,她沒有考上高中!如今她已經(jīng)十九歲了,已幫家里干農(nóng)活干了三年,皮膚小麥色,扎著高馬尾,整天樂呵呵的。
晚上看了電影,薛凝霜和小姨往門面房走。正好看到父母站在門前,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們?nèi)ツ膬毫??”媽媽一臉著急?p> “去看電影了?!毙∫探o倆人開門。
薛凝霜發(fā)現(xiàn),父親的目光一直沒落在自己身上。她心中知道,三年五載,父親是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能理解。
在兇手沒落入法網(wǎng)前,她是第一個要承受父親喪母之痛的“兇手”,她沒有怨言,只是有些心疼他。
疼愛的女兒連累死母親,可以說他一夜之間失去了兩個最親近的人。如果這女兒當(dāng)真只有九歲,他還可以騙自己,你能指望一個孩子有什么大局觀?她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不是小孩子,她知道輕重,卻沒能護住自己的奶奶。這只能說,她至始至終沒有將奶奶放在心上。
沒有反駁的余地,他無法原諒。
今天他來,心中還是有一分牽掛的,想知道女兒日子過得怎么樣。沒想到她還有心情去看電影,一瞬間滿心怨氣爆發(fā),他恨不能再把她打一頓!
但那有何必呢?女兒已經(jīng)搬離家了,再逼是真想看她給自己母親抵命嗎?
強忍著怒火,看妻子把薛凝霜的冬衣、冬被放到床上。然后催促她離開,至始至終,沒跟女兒說一句話,沒給女兒一個眼神!